自來這里后,小何衣幾乎沒有做過夢,然而這天晚上,她卻夢見了一片翻涌的竹海。起伏的綠意將她圍繞著,呼吸間都是竹林的清香,她身著綠衣,在竹林上空飛舞,孤獨且自由。
是個美夢。
早上醒來時,天還是有些昏暗的,她照例的伸了伸懶腰,然后迷糊著眼睛下床,結果卻結結實實的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而后直接摔倒在——某人的身上。
如果是摔胸口什么的,至少還頗讓人心動,結果小何衣是摔在某人的腿上,大腿。。還是臉朝下那種。
青陽感覺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還是挺沉的那種,然后就感覺自己的大腿處有什么東西在蠕動,睜開眼睛一開,便瞧見小何衣的臉從他腿上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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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何衣揉了揉鼻子,昨天撞到的鼻子今天早上又被撞了,正抬起頭揉鼻子,余光間卻瞧見青陽正雙肘撐地望著她。
小何衣覺得她該說點什么,“早?”
——
小何衣一個人住這里習慣了,完全忘記了昨天來了個人的事情,雖然這個人今天又要走。
小何衣抱好籃子不好意思的朝站在屏風旁的青陽笑道:“你在這里等我哈,我去給你摘點果子路上吃。”說完不待青陽回答,小何衣便奪門而出了。她覺得她真的丟死人了,不過她又慶幸,還好沒一腳踩他臉上。
山間晨霧未消,天還微微亮,走出門小何衣就后悔了。雖然已經在這里待了好幾個月,但是這還是她第一次這么早出門。望著迷霧茫茫的后山,她只能無奈的嘆一口氣,然后便抱著籃子望后山沖去。
不過,能摘到的青果已經被小何衣摘的差不多了,現在剩下來的大都是踮起腳也摘不到的,小何衣圍著樹團團轉,最后終于瞄到了一個看起來最低的枝丫,然后就蹦蹦跳跳的想去夠,但是蹦了半天還是夠不到,每次都還差一點,但是她不放棄,因為她總覺得下一次就能夠到。
蹦著蹦著,余光間突然瞄到了一抹白衣。
“你怎么出來了?我馬上就可以摘到了。”
青陽溫柔的笑著,而后慢慢走近將小何衣拉到一旁。
“讓我來吧。”小何衣這才注意到他是背劍來的,青陽取出了背后背著的劍,利落的抽出來,然后舉起對著枝干劃了幾下,青果便一個接一個掉下來了,小何衣驚呆了,她都沒看清楚劃沒劃到,但是青果已經掉了許多下來,不管怎么說,她佩服極了。
而后青陽收好劍,示意她別動,然后青陽拿過小何衣的小籃子快速的將地上的青果裝好抱起。
“好了,我們回家吧。”
小何衣點了點頭后,便乖乖的跟在青陽的后面往竹屋走去。
“我感覺,你好像很厲害。”
青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見笑了,倒是難為姑娘一大早去摘果子,在下感激不盡。”
小何衣這下子更不好意思了,反正最后那果子也不是她摘的,看著旁邊的人,小何衣覺得如果他能一直留在這里就好了,不為別的,小何衣覺得他的劍挖竹筍摘青果會很方便。
將青果洗干凈后,小何衣便剝了兩個竹筍一起放籃子里,然后拉著青陽去了右邊的小亭子,然后她拿起一顆,將另一顆竹筍遞給了青陽,青陽頗為疑惑的接過,然后便瞧著小何衣準備一口咬下去。
“不可——”青陽一把奪過了何衣手里的竹筍,拿著兩顆竹筍擔憂的望著她。小何衣咬了個空,空著手疑惑的問道:“怎么啦?”
青陽皺著眉頭望著她:“姑娘此前都是生吃此物的嗎?”
小何衣點了點頭,那不然呢,她也不會生火啊,雖然她也覺得她能活到現在也算個奇跡了。
他嘆了口氣,然后抱著籃子拉著小何衣往竹屋的左邊走去,隨處尋了個空地后,便去尋了些枯竹來,將枯竹置于地上的枯竹葉上,隨意轉了兩圈,便見青煙升起,然后又用劍砍了了兩根青竹片,將竹筍穿在上面,然后兩手拿著竹筍烤著。
“好,好厲害。。。”小何衣忍不住驚嘆道。
青陽輕輕嘆了口氣,眉頭這才舒展開來,“以后不許吃生筍。”他的口氣看似責備,實際卻帶著關切之心。
小何衣蹲在他旁邊,規規矩矩的嗯聲,隨后想到了什么,又頗感傷道:“我不是懶,可是我真的不會生火,我此前試過,手磨痛了也不見一點星火,你走了之后我估計還是得吃生筍。”說到后面,聲音便愈來愈低,聽起來委屈極了。
青陽將烤好的竹筍遞與她,小何衣開開心心的接了過去,他笑道:“其實不瞞姑娘,我是迷路至此的,一時半會大概也走不出去,不知姑娘可否收留在下久住——”末了又接一句,“在下修行之人,吃的極少,還望姑娘不要嫌棄。”
小何衣聽到此整個人高興的站了起來,不可思議的望著他道:“真,真的嗎,你不走啦?”
青陽也站了起來,笑望著她:“嗯,不走了。”
小何衣開心的的手舞足蹈,小孩子心性頓時暴露無遺,而青陽只是溫柔的望著她,眼底帶了滿滿笑意。
青陽決定留下來后,小何衣便提議為他做一張竹床竹席,雖然最后還是青陽自己動的手。此后青陽還包攬了挖竹筍摘青果的事情,小何衣便只能跟在他后面轉圈。兩人的關系變的非常好,青陽也不再稱呼何衣為姑娘。
這一夜,兩個人聊了很多,小何衣非常的開心,因為她好不容易才擁有了一個朋友。只有她自己明白,一個人在這里度過的每一個夜晚是多么的漫長可怕,可怕到她覺得世間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在夜里大聲的呼喊,而黑夜中只有屋外起伏的風浪在回應她。白天,她就呆坐在亭中,盯著遠方發神,然后細細的回憶在清河的點點滴滴,將所有有趣的事情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憶,將何尋說過的話重復說給自己聽,何尋不是她的夢,三青也不是她的夢,她堅信自己只是暫時的被困在了這里,雖然她也不清楚這個暫時到底是三個月三年還是三十年。她終于沒有做那些稀奇古怪的夢了,至少夜夜好眠,可她寧愿回到清河,哪怕噩夢纏身。可她只剩下孤獨。
還好,青陽來了。單單因為他長的與何尋七分相似這一點,便足夠小何衣對他產生好感。她的生活變的有趣起來,他們一起坐在亭中望著遠方,一起說說笑笑,夜里一起互相陪伴,漫漫長夜也變的極短暫,每一天的日子都很新鮮。
她不再害怕夜晚的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