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面浩浩蕩蕩的車隊去行宮的第二日，難得的在清晨下了一場細雨，杜池霖說好久沒有去凈香寺拜佛了，今天就帶著三個姑娘一同前去，也保佑她家官人此去平安。

這凈香寺是京城外圍香火最盛的一座廟，京城里的大戶人家都是來這里拜佛。她們起了一個大早，等到了寺外就正是人最多的時候。杜池霖帶著她們三個進廟，一人手執三根香，跪在蒲團上虔誠的祈禱。

蘇黎曦向來不信這些，如果佛祖那么靈的話，為什么有些人還要不擇手段的去達成自己的目的，每個人來這邊磕幾個頭不就完了。說白了就是個心里安慰，她沒有所求，如果佛祖真的靈驗，希望他保佑干娘未來無憂。

不管，她在不在身旁。

祈禱之后就該給寺廟捐些香火錢了，不是強制性的，可一個大戶人家來這里捐香火錢也是給自己家長點臉面，畢竟每月寺廟里都會掛出一張捐款榜單，豪門大戶們都以自己排在前列為榮，甚至與人結交時無意中的透漏幾句，然后別人就會說上一句“老兄不但家財萬貫，而且還這么的有善心”，他就會回這樣一句“哪里哪里，不過是舉手之勞，你我吃著朝廷的俸祿，自然要為百姓多做好事”。

坊間把這樣的叫做大善人，但究竟是真善還是假善就無從得知了，反正可以在言官那里有一個好評。

募捐之后就要享用廟里面提供的一頓齋飯，其他人還好，就是段姝茵一直苦著一張臉，山珍海味吃慣了的，怎么會愛寺廟里的清湯寡水？也真是難為這樣的大小姐了。

剛要出去，廟門口就進來幾個人，曲婧柔，還有旁邊那個體型富態的婦人，應該就是她的嫡母了。

雖然曲婧柔名頭很高，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兒，但終究是個庶出，瞧她在嫡母面前乖順的模樣就知道平日里定是要極力奉承討好的，也是不易。

兩家人見面，總是要寒暄一番的，到底是將軍府更尊貴些，那禮部侍郎家是比不上的，所以最先開口的就是那曲家嫡母了。

她帶著曲婧柔幾步上前，熱情道，“將軍夫人，今日也來帶上幾位小姐來拜佛啊。”

“正是，官人不在，我帶著三個孩子來祈求佛祖，保佑他們一路平安。”畢竟身份要壓了那曲夫人一頭，所以她定要擺出護國將軍夫人的款兒來，雖然臉上也有笑意，但卻沒有曲夫人的那么燦爛。

“我帶小女先去拜過，將軍夫人我們片刻后再見。”

“一定。”

雙方人路過，曲婧柔對著蘇黎曦淺淺一笑，蘇黎曦回以同樣的笑容，這就算是見過禮了。

寺廟膳房，段姝茵就趴在桌子上惆悵，要知道，她上回來這里吃了一頓之后，回府就拉了肚子，她這尊貴的腸胃可真是消受不起啊。這個時候，段姝冉就體現出一個長姐疼愛妹妹的品質來，在一旁不住地哄她。

姑子們給她們端上齋飯，米飯，紅薯，野菜土豆湯，香菇炒蜜豆，木耳拌黃瓜，小炒茄絲。倒也不算那么令人失望。

蘇黎曦向來不挑這些吃食，平日在瓊陽宮，她和干娘也是總吃齋飯，這一頓竟還讓她有些懷念。

曲夫人也拜完了，來到膳房就直接帶著曲婧柔坐到她們對面。很明顯的，段姝茵不太喜歡曲婧柔，蘇黎曦對比她對自己的態度，很容易就得出來一個嫉妒的原因，比她要好的，她都不喜歡。

“這位應該就是蘇姑娘罷？”曲夫人突然看向蘇黎曦，對著杜池霖道，“柔兒在家中時常和我提起，說這位蘇姑娘在學宮里表現的十分出色，人既聰慧也漂亮，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很明顯，這是在跟她們拉關系。

“我這侄女兒向來聰明，琴棋書畫那可是無一不精。”能夸蘇黎曦，是給她們段府長臉，杜池霖又怎會不高興呢？

蘇黎曦只能委婉的笑笑，這種時候也不好說些謙虛的話駁了杜池霖的面子。不過曲婧柔在家中能把她夸成個什么樣，她倒是沒有多信的。

食不言，寢不語。飯后眾人又坐了一會兒，這才開始聊起天來。兩位夫人那邊都是曲夫人在主動找話聊，而三位姑娘這邊相比之下就很安靜了。曲婧柔會和她聊幾句，段姝茵一副不愛理的樣子，而段姝冉有時會插幾句，氣氛詭異。

那邊的曲夫人不知道說到了什么，嗓音頓時拔高了兩個度，那邊的姑子聽到趕緊過來提醒她小聲些，雖然是客客氣氣說的，但還是讓曲夫人臉一紅。場面頓時陷入尷尬之中。

最后還是杜池霖打破這個僵局，“曲夫人，現在天色不早，我就先帶著三個孩子回去了，過后有時間再敘。”

“段夫人慢走。”

等離開了寺廟，走到自家馬車前，段姝茵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那個曲夫人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曲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怎會娶這樣一個不知禮數的女子？真是笑死我了。”

杜池霖趕緊止住她，面上也是憋著笑意，“那位曲夫人確實不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女兒，原是青州那邊一個員外的女兒，可那員外生意做得極好，家財萬貫，正巧那時候曲家正沒落，曲侍郎經過青州一地，就娶了這員外家的女兒，后來才有曲家的官運亨通。”

“原來是個靠夫人的！”段姝茵不禁嘲諷笑道。

“你可要給我管嚴實你的嘴，這話可千萬不能外說出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蘇黎曦瞧著杜池霖，怪不得她對那曲夫人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原來是瞧不起她。這年頭，出身就是最重要的，想必那曲夫人定是免不了京中官眷們的恥笑。

再看曲婧柔那么要強，應該不只是因為自己是個庶女，也應該與她這嫡母有關。

翌日，段祁毅帶蘇黎曦出來玩，原本只是要帶她一個人出來的，可那兩個妹妹知道了，又不得不把她們給帶上，萬一去母親跟前告狀，又免不了一頓責罵。

兩輛華貴的馬車走出京城，眼看著越來越陰云密布的天氣，眾人心情都不是很好，雖然希望能涼快一些，但也不是想要一場大雨啊！那她們還出來玩什么？最后還不是得淋了一身雨。

所以在一聲比一聲響的雷聲下，她們選擇停下馬車，找了一個山洞企圖躲過這場暴風雨再回家。

“真是倒霉，怎么出來玩還能碰到這種鬼天氣？”段姝茵站在洞口，看著外面愈下愈甚的雨，煩躁的踢著石頭。

“你就消停會兒罷，等下雨小一些我們就走。”段祁毅無奈道。

他的這個妹妹可真是一會兒都不讓人省心，自己的親妹妹，他不是真的討厭，只是那位的大小姐脾氣真是讓他受不了。

“姝茵，你先過來坐罷。”段姝冉圓場道。

“我才不要，臟死了。”其實洞里的一塊石床上已經有丫鬟給她們鋪好了墊子，奈何這位就是不領情，非要在眾人眼前晃來晃去。

最后，她再也走不動了，毫無形象的坐在墊子上，吃著從馬車里拿出的糕點。

對著段姝茵那一張煩躁的臉，蘇黎曦心情也不是很好，直接走到洞口，欣賞起外面的雨景來。

似乎覺著這樣看不夠，她又撐起油紙傘，試著向外面走幾步。

“曦妹妹，小心著涼。“段祁毅跟上來，給她披了件斗篷。段姝茵看著和對待完全不同的態度，沖著他們的背影翻了翻眼睛。

突然，洞外遠處一道高大的黑影閃過，伴隨而來的就是一行血跡，雖然雨大，很多事務都看不清楚，但是那抹鮮紅還是太奪目了些。

兩人相視一眼，同撐著一把傘走了出去。

“哥，你們上哪兒去？”身后的段姝茵問道。

“在原地呆著，哪兒也不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