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此心安處
- 紫宦
- 鯉裳
- 2185字
- 2022-12-10 00:01:00
嘉王聞得溫荊此言,驚恐顫抖,面無血色。他以為出兵伐蠻是求生之計,可緩了南方之罪,卻不想從一開始,便已是一道窮巷,反倒害了他和母后!
“這些俱是太后與嘉王往來的信件,請皇上過目。”溫荊將諸信遞上。孟擎嘯覽著信,不由腕間力道漸大,“好,甚好。”
孟擎嘯怒極反笑,“我朝太后,慫恿親子,弒君篡位,縱子謀逆!”他猛然抬手,將手中諸信怒砸向太后母子。那些信紙紛紛揚揚而落,如秋日凋葉。
嘉王驚惶欲躲,太后抬手,將嘉王護于身后,“皇帝,此事與嘉王無關(guān),他本不愿,是哀家一路逼他至此!”
太后回眸望向嘉王,目光深藏不舍,轉(zhuǎn)而閉目揚聲:“皇上要治罪,便治哀家一人之罪罷!”
孟擎嘯一笑,看向溫荊,“不急。溫荊,你可還有他物要呈?”
“回皇上,臣已帶來人證。”溫荊恭然一行禮,眸光一瞥,示意諸人上前陳情。
“皇上,奴婢是太貴妃宮內(nèi)服侍的期兒。自皇上離宮,太后不時打發(fā)人來太貴妃宮中送來首飾,太貴妃未開匣,便將其中一件賞了奴婢的姐姐,姐姐沒過幾日便……”期兒說著,不由淚下,“便中毒亡故了!”
“皇上明察,自您離宮,宮中類似期兒姐姐之事不少,卻都是出于太貴妃宮內(nèi)。”溫荊道,“臣已帶來了張?zhí)t(yī)。”
“回皇上,臣已然查過。”張?zhí)t(yī)年邁,略有顫音:“太后給太貴妃送去的物件,俱是淬過毒啊!”
孟擎嘯只覺血氣上涌,怒不可遏。幸而溫荊在宮護著母妃,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他只覺四肢發(fā)冰,難掩殺意:“太后與嘉王母子情深,卻是這般如何對朕母妃的?!”
“哈哈……”太后跌坐在地,面露頹然,眼底卻是殺意頗重,“她?她早就該死!憑她有何資格同哀家爭?!”
“不過年輕時靠幾分姿色,惹得先帝鐘情;后又得了你,才能位至太妃罷了!哀家恨她久了,怎就不能殺她?!”太后笑道,眼底微紅,竟瞧去有些癲狂了。
嘉王見此,連忙跪地挪去,抱住太后的腿:“母后,母后您別說了,母后您快別說了!”
“讓她說!”孟擎嘯暴喝一聲。太后將嘉王一把踹開,怒笑道:“現(xiàn)下?lián)哪负蟊粴⒘耍咳裟阌谢实垡话憧坝茫负蠛伪販S落至此?!”
太后說著,又望向孟擎嘯,恨意徹骨:“哀家不但想殺了你母妃,更想殺了你!”
孟擎嘯喝道:“夠了!”他不愿再聽,拂袖而立:“東方凌,速取金蠶詔紙。”
“是,皇上。”東方凌應(yīng)道。不多時,便將東西取了來;孟擎嘯平靜而坐,吩咐道:
“溫荊,替朕擬旨。”
“臣遵旨。”溫荊領(lǐng)命。此番太后與嘉王算是滿盤皆輸,塵埃終定。
孟擎嘯呼吸漸平,恢復(fù)了往日的沉靜,出言字字擲地有聲:“太后秦氏,投毒謀亂,居心歹毒;勾結(jié)外寇,亂我民心;縱子謀逆,怙惡不悛。自今日起,終身禁足壽康宮,靜思己過。”
“嘉王擎延,勾結(jié)宮闈,不辨是非;結(jié)黨營私,謀反未遂;袒惡庇母,險釀大禍。著廢為庶人,削去爵位,收回家產(chǎn),逐出京都,終身不得入京。”
溫荊提筆擬畢,孟擎嘯玉璽落旨,算是將太后母子命運釘死,帶著眾人出了太后的壽康宮。
古烈淵押著嘉王出來時,他早已涕淚沾面。別人不知,他卻知母后將罪都攬到自己身上,是想以此留他一命。
母后犯罪,按理卻仍是國君之母,孟擎嘯不會讓她抵命;但若是母后不護著他,只怕他此刻已被下了大獄,不日便人首分離。
但現(xiàn)下,說什么都是晚了。大錯已鑄。
宮內(nèi)雖是刀光劍影,安月白卻在轎內(nèi)呆得有了些困意。正在半睡半醒間,卻忽的被小黎叫醒:“姑娘,翎主方才遞話,已派人先送您回宅內(nèi)歇息,老爺今夜便能歸宅了。”
“好,我們回家。”安月白點頭應(yīng)下,便又起了轎。轎子搖晃緩行,她卻覺著頗為自在,心境亦是不同了。
遙想三年前,她也是乘著轎,初入了紫宅。那時她總摸不清溫荊是何想法,屢屢惹得那人大怒,她也曾怕過,惑過。若無那人相救,幫她那般多次,怎能安坐轎內(nèi),存活至今。
停了轎,已是到了紫宅門前。小棠替安月白掀開了簾,小黎先一步下了轎,伸手欲接安月白下轎。
安月白將手搭在小黎手上,卻恍惚間憶起了三年前,她也是這般搭在那人手上,那人讓她抓著他,免得腳滑。
當日的月白,如何料到將在這紫宅長住?如何料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紫宅竟成了家,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安月白下了轎,望著紫宅的大門,心下百感交集。雖只離宅十余日,卻是生出了些恍若隔世之感。
“姑娘?”小棠見安月白有些發(fā)怔,便出言喚她,“姑娘快進宅罷。”
是了,該進了。安月白盈上一抹淺笑,梨渦明滅。
她移開覆在小黎腕上的手,抬步起行,步步輕快,料想這約莫便是歸家之感,她再非無家之人——
今晚之前,溫荊也將歸宅而居,此處便是他們共同的家。
安月白思及此,更覺紫宅內(nèi)一花一木都更加動人了起來。
小黎小棠在安月白身后而行,小黎卻無端覺著有人在窺視這處,便回頭察看。
小黎回頭時,卻未見任何可疑之人。她方才分明覺著,有人在看這邊,眸光陰冷。
“黎?”小棠已跟著安月白進了門,見小黎仍未進門,便叫了一聲。
“來了。”小黎轉(zhuǎn)過身,心道許是自己看錯了罷,又快走幾步,趕上了小棠的步子。
紫宅外,某巷轉(zhuǎn)角背光處,一女子緊貼墻壁。她方才剛定目而觀,認出那進宅的正是安月白,就讓她身后的丫鬟發(fā)現(xiàn)了,心道那丫鬟好生敏銳。
這女子約莫十七八左右,身量苗條,卻也如莫棋仙般,戴一斗笠遮面,讓人難窺見其容顏。
“那安月白果真身在紫宅,毒仙實不欺藍煙。”那女子喃喃,微抿了唇,伸手正了正斗笠,便快步離開,唇角含笑。
安月白,你讓我尋得好苦。許久未見,你倒是越發(fā)體面了起來,竟還住進了溫荊的私宅,丫鬟仆人服侍左右,倒像真是成了小姐一般。不知你我二人再見時,你可還能認出我么?
那女子步子稍快,身形本輕,不多時便混入人群,再找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