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言不在多
- 紫宦
- 鯉裳
- 2690字
- 2023-09-23 21:19:08
四個時辰后。
翟青睜眼時,正見孟玄溯與他一道坐于沈江流身后,正為沈江流輸氣。
他方才太過專注,竟不知孟玄溯是何時坐于此的。只見孟玄溯周身汗濕,面色微白,應是為著沈江流至深,絲毫不顧惜自身真氣。
翟青從摸出幾粒丸藥,遞向孟玄溯。孟玄溯接過服下,喃喃:“還算你有良心,不枉江流用心待你。”
“為門主本是應當,況真人亦曾予我錦囊。”翟青道,“您先歇會罷,此處有我們。”
孟玄溯搖搖頭,翟青見狀亦不再勸。真人為門主,恰如他為仙兒,溫荊為白兒。但凡能為對方有一線生機,是決意顧不上為自個兒的。
又半時辰,安月白忽的睜開了眼,那側古婧靈亦開了眸,雙眉微蹙,對安月白道:“毒丫頭,你我的蠱王蠱皇似已不起作用。”
此言一出,孟玄溯心下一涼,卻聽安月白道:“真人,師父。它們已不能阻隔雜魂入侵固然不假,就蠱皇之感而言……”
“那四散的靈力,是向門主處涌入,架勢愈來愈急了。”安月白說罷,與古婧靈一道看向莫棋仙。
莫棋仙四周氣流飛旋,眼見是其勢過猛。古婧靈站起身,向沈江流處走去,一面道:“莫棋仙是純靈力不假,如今又是冥體,可還不夠。”
“靈姐姐,你是要……”安月白猜著了古婧靈要做甚么,忙站起身,卻聽古婧靈道:
“毒丫頭,你去你師姐身后罷。你修了冰清訣,正能為她抵去些冥力反噬。否則我還真怕她入魔。”
古婧靈說罷,召回守身蠱王,伸手令那蠱王刺破五指。抬腕甩諸血珠于地面,繞沈江流結成一圈。
孟玄溯抬眸看去,聽得身畔翟青道:“婧靈是巫族純脈,她是要以己身純血,使雜魂不得入門主之身。”
冥體召魂,只怕除卻巫族純血,便再無旁人能抵去雜魂。那雜魂紛紛被彈開,只見幾道純光進入沈江流之體。
安月白咬唇,行至莫棋仙身后,雙眸再開已同時用出寧心道與冰清訣。正此時,只覺身旁多了一人,是翟青。
翟青向莫棋仙渡過內功,是以己身功法平息她氣息。安月白又以寧心道與冰清訣牽制住莫棋仙殘余不可控的瘴氣。
“我沒事。”莫棋仙出言,繼而雙眸一紅,運功時對安月白道:“安月白,此事結束后,請你聽我說幾句。”
安月白一抿唇,繼而道:“……那你可要更穩重些,若遭反噬,再甚么也不能說了。”
莫棋仙微微一笑,繼而緩緩升空,長發飛揚,向沈江流輸去一股金氣。
金氣漸淡時,孟玄溯忽道:“有脈動了——”
翟青以輕功升空,扶莫棋仙站回地面,二人相視一眼,俱是松了口氣,一道向沈江流處走去。
安月白聞言亦稍心安,卻先去看了古婧靈。如今古婧靈懷著她長兄的骨血,方才卻又以血為障,她怎能不擔心。
確認古婧靈面色如常,安月白才放下了心,與古婧靈一道前往沈江流處。
“小玥歡,他已有脈搏了……”孟玄溯不由音色稍變,是過于激動所致,“是你先前用蠱皇為他重塑筋脈……”
安月白點頭,“現下門主還未蘇醒,之后還需看師姐。”
“我已召回他七成魂魄。”莫棋仙面色稍白,她方才恢復身心,就使出移魂大法,難免稍顯疲憊,“剩下四成,還需我與古婧靈一道合力。”
古婧靈一笑:“我純血脈,你純靈力,自然是要協力。但不止我們。”
她此言一出,諸人都望向她,只聽她繼續道:“我們還需以一物為載體,融血魂于一處,方能得成。”
“你是說師妹的蠱皇。”莫棋仙道,見古婧靈點頭,諸人又齊齊望向安月白。
孟玄溯早已站起身,還未對安月白開口,卻已聽她道:“我做。我們三人一心,不信喚不回門主。”
諸人皆心下稍安,正巧此時沁羽鍥樘來送飯食,才后知后覺覺出饑餓,一道用了飯。
飯后,安月白、古婧靈、莫棋仙三人分別坐于沈江流身前、右側、左側。三人眼神示意罷,一齊閉關為沈江流凝魂。
一夜過后。孟玄溯與翟青都有些焦急,可誰亦不敢貿然入內,只怕一擾,誤了沈江流,亦使諸人努力付諸東流,便只能繼續等待。
就這般又過了半日,三女終結束了凝魂。安月白才開了條門縫,對孟玄溯開口:“成了。”
只此二字,孟玄溯即刻入內去看沈江流。三女自門內走出,莫棋仙對孟玄溯道:“已召回了,只是他休眠過久,只怕要過幾日才得蘇醒。”
她說話間,氣息有些虛浮,是過勞所致。翟青見了心疼,忙上前攬過莫棋仙,“仙兒,先去用飯。”
安月白扶著古婧靈,對孟玄溯道:“真人,靈姐姐如今有孕,行動不便,那我便讓人送靈姐姐回去了。明日再接她來。”
“是,是……”孟玄溯起身,向安月白三女行禮,多次道謝,最后道:“待江流醒后,我再與她一道重謝你們。”
“小玥歡,不必你送她了,我派人送,明日我派人接她來。”孟玄溯又道,話間難掩顫音,親尋人跟著古婧靈之轎,送古婧靈去換好了衣服,再送她回了將軍府。
安月白見古婧靈上轎,才轉身向回走。一回房,卻見莫棋仙亦為她端來了飯菜,又支走了翟青,對她道:“你的我已端來。”
安月白嗯了聲,二人相對無言用飯。待到飯罷,安月白方欲起身:“吃亦吃了,師姐可還有事?”
“有。”莫棋仙亦站起身,行至安月白對面:“我們好好聊聊。”
安月白不置可否,見莫棋仙闔上了門,才挑眉問道:“從何聊起?”
“我對師父,正如你對掌印。”莫棋仙道,“他曾許我,此生不再收旁人為徒,卻后來又收了你。”
“我這條命,都是他為我一年一年續至如今。可他收你為徒后,便總隔幾日就去太傅府看你。我心生好奇,便跟著他尋到了太傅府。”莫棋仙道,“后來,又救下了服侍過你的藍兒。”
“我知你不易,可我只是有些想不通。”莫棋仙道,“我想不通,這個世道怎就如此,藍兒這般的普通人命如草芥,賤如螻蟻。所以,我給了她復仇的助力。”
莫棋仙深吸一口氣,“但,那都是從前。我總想直到,若你當真是無心無情,視他人于無物,又會如何處理藍煙?”
“可師妹。”莫棋仙一頓,“你竟真能讓她替你出嫁,賠她個前途,是我未曾料想。亦是因此,我才能承認——”
“一直以來,我都錯想了你。”莫棋仙道,“固然有師父與藍煙等人之因,可歸根結底,是我未曾深入了解你。”
安月白聽著,心中漸然平靜,開口道:“所以,一旦有一人先入為主,之后便總易相誤相錯。若非起初有誤,興許那日紫宅之時,師姐你亦會聽我說罷,思我之話。”
“是。”莫棋仙道,“那日之前,我已在心中一錯再錯,故而……我本是向你而來,卻未曾想他竟那般護你。”
“這些時日,我聽師父說了許多,我……”莫棋仙心下稍急,“我才知,你我原是一樣的人。”
莫棋仙說得有些急,安月白卻已明了她意。
“是一樣。”安月白一嘆,“你為師父,我為義父,并無不同。若話早些說開,很多事便亦能避免了,但畢竟從前已是從前。”
莫棋仙聽她此言心下復雜,卻聽安月白道:“雖如此,未來卻是未來……你我并不只活到今日。”
安月白說罷,抬眸見莫棋仙唇角上揚,卻不知如何繼續開口。她這師姐本就是不善柔言之人,不必再去為難。
人與人之間,貴在相知相解。言不在多,理解最貴。
思及此處,安月白拾了碗筷,向門口處行去。莫棋仙為安月白撐門,方便她走出門外,聽安月白出門時道:
“明日見,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