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重逢之夜
- 紫宦
- 鯉裳
- 3679字
- 2023-08-08 00:48:25
“姑娘……”柳兒聽罷,小心問道:“奴婢身上的傳意蠱,可以轉存于老爺之身么?”
安月白步子一停,繼而傳意道:“不必了……他方才醒來,我不好再讓他扯心。”
談及溫荊,又不由想起那日雪地,他周身浸血。安月白重新傳意:
“讓他放心,待我修成,便去尋他,與他同歸正朝。”
“誒,好的姑娘!”柳兒應下,安月白便結束了此回傳意。
方結束傳意,一推門卻見良靄和另外一女子在房中等著。
良靄本是雙腳隨意晃著的,見她推門而入,忙下了地來,對她道:
“安月白,門主已然通知我,你新入了青虹,命我教授你輕功,云觴教你柔骨術。”
安月白點頭,起身合了門,便向著二女一禮,正式進入修習。
鬼淵旁。溫荊聽罷了柳兒之話,點了點頭,又開口道:
“今后無事,便不必與姑娘傳意,擾了她練習。”
關于安月白入青虹之事,翟徽頗有幾分愧疚,向溫荊道:
“掌印,因小弟之事,致使掌印大人受傷,月白姑娘被迫入青虹,是翟某深愧。”
翟徽是傳統男子,總覺青虹雖得正朝尊重,但畢竟屬于江湖組織。他面色凝重道:
“待小弟一出淵,我便讓他尋法將月白姑娘帶出,使月白姑娘遠離江湖爭斗。”
翟徽走南闖北,自然觀察入微。那安月白雖與溫荊以義父義女身份相稱,卻是同居一室而眠,自然是溫荊心上之人。
況溫荊愿為她幾次受傷,以命犯險,足見此女于溫荊之重要。
“不。”溫荊搖頭,“雜家并非頭回與青虹交手,他們與尋常江湖組織不同。”
溫荊望向天空:“這青虹門規森嚴,天下互通。不管出于何種緣由,她如今已然入了青虹,便必定是不能再冒險逃出了。”
“這……”翟徽啞然,又聽溫荊道:
“翟公子之弟如此武功,尚要提防青虹報復,躲避青虹追殺,又豈能再讓她擅離。”
溫荊沉著道:“為著她自個兒,如今之計,唯有勤加修煉,方全己身。”
翟徽攥拳,繼而又無力松開手,“掌印與月白姑娘大恩,翟某銜環結草,無以為報。”
溫荊一舒氣,拉起翟徽,“公子言過。”
“那青虹得以發展至如今,圣上是再清晰不過的。”溫荊道,“想來吾皇容它存世,是己為明,它為暗,互為替補。”
翟徽聞言,心下一震,重看溫荊。今日之前,他心中雖知溫荊之名,卻未曾如此刻般了然其智。
如今聽他此言,竟是對天下事洞若觀火,謀慎先知,好個正朝掌印溫內相。
“……掌印說的是。”翟徽道,溫荊重為他沏茶,一面道:“若公子真心謝她,便莫要再提她真名罷。”
溫荊抬盞,從茶中望見己身倒影,方清晰道:“自此以后,唯有青藍,再無月白。”
“是。翟某必當謹從掌印之話!”翟徽道,見溫荊仍波瀾不驚,方不由心下欽佩他。
溫荊雖算不得男子,世上卻有幾個男子,能于先前那般險境中不屈不撓,只為護住心上之人?
可他情深至此,猶能為月白姑娘打算至此,如此鎮靜縝密,竟讓他不由得心下生敬。
世人表面或怕或敬,均要待宮中公公們客氣妥當,可內心誰不曾辱過他們,輕過他們?當他們是深宮白骨地中爬出的厲鬼,非男非女的閹豎。
原先時,于溫荊,翟徽亦覺著他不過是會審時度勢些,押準了當今圣上孟擎嘯這支注,方有后日一朝顯赫。
可如今,翟徽變了想法。
以溫荊此等謀略,若他是全和男子,再出身世家,定能一日位至丞相,助圣治世,又豈止得眾人口中尊稱一聲“內相”而已。
二人方說罷,只聽颯沓幾聲,暗衛軍與翟家幫忙護衛住溫荊、翟徽;眼前已落了十名青虹中人。
“吾等奉門主之名,駐守鬼淵,護翟青出關。”為首的是沁羽、鍥樘,二人又道:“門主已撤翟青的追殺令,二位大可放心。”
翟徽上前道:“何以為信?”
沁羽揚手,身后門眾打開包裹,皆是供翟青換洗的衣物;又有些干糧吃食之類,另有幾株藥草。
“門主新令,所有青虹中人不得再傷翟青。待翟青出關后,吾等全程護衛翟青歸朝。”鍥樘說道,沁羽亮出手中的青虹令。
翟徽仍有些不信,卻見溫荊一擺手,暗衛軍首領接了那青虹令來。
溫荊自上次韓邰與青虹會面后,回朝后便多方打探。經查閱,得知青虹門主憑青虹令派遣門人,見此令者如見門主親臨。
這青虹令左右刻白澤為輔,其色潤如牛乳,冰冷沁心。尋常青虹令為雪色玉牌。
先前沈江流對翟青下的追殺令,便是青虹令中特殊一種,以血玉作令,以示湮滅。
“確為真令。”溫荊將手中青虹令交予翟徽,“翟公子可放心,他們所言為真。”
翟徽接了看過,命人重將此物交予沁羽,又道:“你們得令來此駐守,又說不傷我弟,且望諸君言而有信。”
“但先前之事我等未忘,請諸君自行解決飲食取暖,恕我等不做招待。”
鍥樘、沁羽對視一眼,率先一抱拳。身后數名青虹中人悉數行禮后,按鍥樘、沁羽指示,繞鬼淵一周而歇。
那鍥樘沁羽則施展輕功,將眾人為翟青帶的衣物吃食取暖之物等悉數投入鬼淵中。以翟青之敏銳,不可能尋不著。
今夜溫荊少眠。不過兩日間,他背上之傷竟已好了大半。
那熊王幾次擊打,那日他早已血肉模糊,甚至有一處傷口已然傷至筋骨,又怎會好得這般快?
回想那日,他并不知沈江流因何抓安月白。但后來安月白托柳兒傳話,說沈江流不敢動她,想必是她身有青虹門主所求之物。
秘籍珍寶,必有青虹。溫荊已然判定安月白所懷之物必為天地至寶,可卻不知那究竟為何物。
溫荊坐起身,卻因過快,扯得背上痛癢,他忽的生出一念來。
他痊愈得這般快,莫非……與阿白的寶物有關?思及此,溫荊幾乎是當下便坐不住了。
可距天亮仍有幾個時辰,溫荊起身讓暗衛軍尋筆墨來,將心中疑問錄于紙上,晾干后揣入懷中。
第二日,溫荊將此條拿給柳兒,托她尋空去問阿白。
安月白接到柳兒傳訊時,不免會心。那人問,她可是懷有沈江流未得之寶物?又可曾將那物放于他身,供他療傷。
溫荊那般聰敏,終究還是瞞不過他。
“你同他說。”安月白笑嘆,“你同他說,他就是寶物,我只要他活著。至于那物件,重逢之時,我再說與他聽。”
柳兒聽到安月白這般傳意,面上騰的一紅。
待到溫荊來問時,柳兒望著四周面有難色,溫荊方帶她去了無人處,柳兒才敢復述于他聽。
溫荊一聽,即刻也紅了耳,卻是清咳了幾刻嗓,“這等沒臉沒皮的話,她也能讓你轉達來!”
“老爺莫怪姑娘,她是為老爺能豁出命去的。”柳兒一急,為安月白辯白,卻見溫荊擺手,示意她去忙。
溫荊怎的不知?他卻是太知了。可越是知曉,越怕她搭上自個兒;越怕她傷著自身。
若他早信青藍是阿白,斷然不會讓她來西戎涉此險。可事已至此,便只能去等。
他自然期待重逢;如若不能,那便只盼安月白安好。
之后半月,翟青雖仍舊未出,兩伙人卻是相安無事。青虹中人自有辦法狩獵烤肉,平日無事倒也不來擾溫荊翟徽。
安月白日日檢驗蠱皇動向,直至溫荊已然悉數痊愈,方悄無聲息召回了蠱皇。她召回了蠱皇,卻又為溫荊下了尋蹤蠱,方便之后去尋他。
暗衛軍日日去探西戎秘寶之事。翟徽感恩溫荊,也令翟家幫人去查。經過一月探察,終是敲定了訊息——
說那秘寶實是一處世外寶地,資源豐饒。
既已定下,溫荊便要趕赴去核實。
翟徽為溫荊送行,一面讓溫荊定心,說青虹這段時日分外安穩,掌印可放心離去;又為溫荊一行添置了不少物件,足夠溫荊來返雙程了。
溫荊別過翟徽,剛踏上路,安月白便已知曉。她算得了溫荊若要抵達所需時日,才去尋孟玄溯。
在此青虹,孟玄溯助她煉體,傳她功法,又讓她短期增進如此之多,她是該謝他了。
安月白知孟玄溯所求,便同他一道入了密室,為玄冰中沈江流重修血脈。
待這一切作罷,沈江流脈中殘物、污物皆被通過玄冰棺邊界排出。
安月白抬腕拭汗,聽得孟玄溯道:“我猜著了。”
“你這丫頭,這般急切,是為去尋那溫荊罷?”孟玄溯問。
安月白嗯然一聲,二人相視而笑。
“尋他也可,之后我可是要去抽查你武功的。”孟玄溯道,“若是退步了,就抓你回來,再不讓你見他。”
安月白失笑。堂堂真人,竟這般孩子氣,她道:
“真人,既允我去尋,便將先前來尋我的蠻族部眾也撥給我罷。”
先前,古婧靈撥了蠻族人來救安月白。
孟玄溯帶他們見過安月白安好,便將那些蠻族部眾悉數安置在了青虹。
“好。”孟玄溯沉吟,“良靄、云觴與你同去,監督你練功。”
安月白一扶額,“真人,您教我,倒是比師父還上心許多。”
“翟青那小子懂什么。我與江流練功時,他那頑童只怕是還和尿泥呢。”孟玄溯道,惹得安月白噗嗤一笑。
一經敲定,安月白便陪著孟玄溯用過飯,率眾離了青虹。
據尋蹤蠱探察,只怕是溫荊已然快到了。
安月白不由加快了速度;好在眾人要么輕功高強,要么身懷蠱術,倒也都能跟上。
另一處。暗衛軍回報溫荊,入秘境前要經過一處荊棘野林,其中多野獸。
因著并無別路可繞,便是必經不可。
溫荊并未猶疑,示意諸人前進,手中握緊了銀弩。
入野林數里,暗衛軍尚可應對;可愈是行至林中,野獸愈大、兇性愈強。
暗衛軍漸漸分散;圍護溫荊的不過十人。
而忽遇一巨蟒,身寬一米有余,長約十幾米。其身披銀鎧,不為武器所傷;行動甚捷,難以小心提防。
圍護溫荊的暗衛軍又被此蟒分去幾人;偏此時那蟒一尾掃之,又傷了兩人。
溫荊手持銀弩,竭力鎮定,卻是無法瞄準。正此時,覺著身后一寒,嗅著了蟒蛇類的潮濕之氣。
溫荊正欲躲避,卻只感覺腰身幾道銀帶纏束,瞬然間已被帶離地面。
身后那巨蟒撲了個空,卻欲跳起攻之。
正此時,溫荊覺出一女自側面而來,擁上他身。
長發高束,一身雪衣;靈若驚鴻,輕若秋霜。
溫荊被那少女正面擁上,見她一手擲出暗針,刺入那蟒蛇之眼!
那巨蟒左右翻騰,痛苦難耐。
少女唇瓣翕動,蠱皇已出;腰肢甚柔,一腳運足內力,足上短匕直直釘入巨蟒七寸——
溫荊嗅著了她身那熟習的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