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罪加一等
- 紫宦
- 鯉裳
- 3197字
- 2023-06-13 18:18:50
立于紫宅門前,安月白竟多了幾分恍若隔世之感。韓邰歸來至今日,不過短短三月,心境竟是大為不同了。
阿石已開了門。柳兒見青藍有些怔然,忙拉了她往里進,“快進來罷!你還沒來過這兒,我帶你去見洛竹姐姐。”
安月白有些想笑,卻忍下了點點頭。既說了青藍是啞女,她便不能再開口說話了。
沒來過這兒?她倒是新人來故地了。
安月白曾到過這紫宅,古玥歡曾闖入這紫宅,而今她身為青藍,也踏入了這紫宅大門兒。
阿石念著溫荊,又道那柳兒與青藍二人曾服侍過古玥歡,便暗自給洛竹示意,讓她給這二人安排個輕松些的差事。
洛竹見了柳兒這老面孔,又聽柳兒介紹過青藍,便道:“先前時,總是隔幾日便派人去打掃一番木居,如今你二人既是玥歡小姐送回的,便命你們負責清理木居之事罷。”又叮囑道:
“只有一樣兒,你二人清掃便清掃,萬不可損壞木居的一物一件兒,否則老爺怪罪,我也保不住你們。”
“誒,洛竹姐姐,我們一定做好!”柳兒帶著安月白應下。
洛竹又為二人分配了住處。
紫宅下人本就不算多,丫鬟攏共還不足二十個,共有三間臥房,兩間是大通鋪,各自住了九人,一共是十八人;一間是小臥房,布置略雅致些,如今是洛竹一人住著。
柳兒是原先古玥歡刻意要去身邊伺候的,而青藍則是古玥歡在將軍府處處優待,同睡一榻的丫鬟。
洛竹知古玥歡于溫荊如何要緊,自然得對青藍柳兒優待些,便準柳兒與安月白也住在小臥房。
安月白與柳兒一道放了包裹,已然到了飯點,便一齊去打飯了。路上,柳兒還小聲對安月白道:
“青藍,一定是因著小姐的緣故,我們才能有著福氣,與洛竹姐姐一間房住呢。”
安月白聽著,揚起了唇角。她自然看出洛竹與阿石待她與柳兒客氣,是為著自個兒的緣故。
想來這紫宅是溫荊的私宅,她安月白卻如此面兒大。這宅子上上下下,誰人不知溫荊心里有她。
二人剛排上了隊,身后一丫鬟走快幾步,竟一肩撞上柳兒的右膀。柳兒一個趔趄,卻被身側的安月白穩穩扶住。
安月白一定睛,見面前的女子有些面生。
“你是哪個?干甚么撞我?”柳兒向青藍一點頭,便站定問她。誰知那丫鬟竟插在了柳兒前面,理也不理柳兒,只對身邊的阿桃道:
“誰撞你了?明明是我和阿桃姐姐先來的。你二人后來便罷了,還想插隊,如今還污蔑我撞你,真是好笑。”
阿桃?安月白微微瞇眼,果然見一旁的阿桃輕扶了下鬢發,清嗓對著柳兒和她道:
“柳兒,小姐送你們回宅子,洛竹姐姐又讓你們住小屋,已是對你們格外照顧了。碧春說得也是應然,你們是不該再插隊的。”
“你!我幾時插了你們的隊?明明是……”柳兒氣得面色發紅,正要上前同那二人理論,卻被安月白拉住。安月白對柳兒搖搖頭,示意不要沖動,想拉著柳兒走到隊伍后方,再重新排隊。
柳兒轉過身未走遠,卻聽得阿桃旁邊的碧春笑著嘖道:
“阿桃姐姐,你脾氣可真好,不像有的人。想來是自個兒蠢笨,小姐嫌她了,才把她送回宅子呢。”
阿桃打斷了碧春,急嗔道:“說甚么呢,也不留心些,倒議論起親王妃的長短來?”
碧春收了言,討好一笑,“我是替姐姐不平呀。那柳兒明明伺候時間沒姐姐長,卻能處處得人照顧,這是什么道理。”
柳兒默默站在后側隊里,聽著前面二人的話,眼里已然有了淚,卻抬腕一一擦去。她是沒有阿桃伶俐,但卻是真心對安月白的,如今卻被公開擠兌。
她又氣又委屈,卻未察覺身后的安月白摩挲著手指,眸光一冷。
“啊!”碧春一聲尖叫,忙退開幾步。阿桃也是一驚,見著地上不知何時涌來不少赤色的螞蟻,將那碧春圍了一圈。
阿桃后退了幾步,“碧春,你千萬別動!”
碧春已然快要下了淚,見阿桃欲伸手拉她出圈,忙伸手拉住了阿桃的手。可她還未出圈時,便見那赤色螞蟻將阿桃與她一齊圍住,竟成了厚厚一道圈。
排在阿桃與碧春身后的丫鬟們心中大寒,卻無一人知曉這血蟻是從何而來。
那打飯的人嚇得丟了舀子,后退了好幾步。
柳兒也被吸去了注意力,顧不得流淚,卻被一旁的青藍牽著手往前走。眾人見那螞群圍著碧春與阿桃二人,皆不敢上前打飯了,見那青藍和柳兒敢于上前,也不敢說甚。
柳兒也怕,可瞧著青藍甚為從容,便跟緊了青藍。
安月白到了打飯處,挽袖舀了粥,又給柳兒打了飯。二人拿了饅頭和碗菜,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輕松離開了。
眾人見柳兒和青藍并未被蟻群攻擊,便也繞著阿桃和碧春,戰戰兢兢上前打了飯,匆忙離開。
安月白與柳兒吃過飯,洗罷碗,見其他人也都已打到了飯,解開了方才的蟻圈陣。
那碧春出言傷人,又拱火阿桃。而阿桃也聽之任之,并未制止,今日讓她二人眼睜睜看著旁人打飯吃飯,算是略施小懲。
傍晚些時,安月白與柳兒便拿了東西向木居而去。在路上,聽見有兩名丫鬟議論午時紅蟻之事,一丫鬟竟小聲道:
“我說那新來的青藍是真不怕啊,還是能通靈啊,竟直直就去打飯了。”
“你們說甚么呢!”柳兒怒問,卻見那兩個丫鬟快步走開了,心里更加憋氣。她回來扶住安月白,道:
“青藍,你別和她們計較,她們滿口胡話,不必上心的。”
安月白知柳兒是怕自己傷心,點點頭,示意無事,便兀自拿了掃把進了木居的門。
這些小人,若真是怕了她,忌憚她和柳兒一些,倒還算是好事。安月白心道,更何況如今她蠱皇在身,本就能馭萬蟲的。
柳兒進了原先安月白的居室打掃,安月白則是在木居苑內掃洗。已然入冬,加之又下了雪,她一一理過。
安月白打掃好了秋千,不禁坐在上面蕩了起來。今日她又回了紫宅,自然心里痛快些,便不免越蕩越高。
正蕩到最高處時,卻見溫荊踏入了木居的門兒,向她處而來。
安月白心下有些慌,如今她以青藍的身份入紫宅,是要做活兒的,怎的被那人撞見自個兒蕩起了秋千。
她欲停下那秋千,一腳踩在了地上,另一手想去扶桿,卻是一滑扶空,不由得身體一斜。正此時,卻被一手托住了臂。
是溫荊。安月白抬眸看去時,溫荊已然縮回了手,身上帶著些婚宴歸來的酒香,面色陰沉得滴得出墨來,“你是誰?誰讓你來此處的。”
安月白啊了一聲,卻想到自個兒如今是啞女,不能開口,只得乖乖站好,垂眸作出膽怯的樣兒來。
柳兒聽見了動靜,忙跑了出來,拉著安月白行了禮,對溫荊道:“老爺,青藍是啞女,今日是頭一天同奴婢一道做活,她已知錯了,不該惹老爺生氣。”
因著害怕,柳兒的聲線都有些顫抖。
見著了柳兒,溫荊想起來今日安月白是將柳兒和一個新丫鬟送進了紫宅。
因著她二人是安月白送來的,溫荊方才的怒意也沒了大半。如今聽著柳兒的顫音有些心亂,“……誰說我生氣了。”
聽溫荊這般說,柳兒連忙拉著安月白謝過溫荊,溫荊擺手讓她二人起了身。
安月白剛站起身,便覺著溫荊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淡淡道:“你叫青藍。”
“啊、嗯。”安月白點點頭,見溫荊移開了眼。
溫荊聽小黎小棠二人說過,安月白在出嫁前幾天時,曾撿了個啞女青藍來,便是面前這位了。
聽黎棠二人說,阿白待這青藍極好,和這青藍同塌而眠,恍若姐妹。
溫荊又望見青藍放在地上的掃把,眸光有些飄忽。今日婚宴結束時,他一心只有安月白,竟未深想便讓阿石先帶著青藍柳兒回宅了。
如今想來,他的阿白對這青藍那般好,想來是將這青藍當做姐妹來處的。
以安月白的心性,定不愿讓青藍隨她入王府見那些深府詭譎。她將這青藍托付給他,是讓他照顧這青藍幾年,再給她尋門靠譜的親事。
“阿東。”溫荊喚了一聲,阿東應道:“是,老爺。”
“你同洛竹說一聲,今后這青藍不必再作活了。”溫荊開口,安月白也不由一怔。那畔的柳兒聽他此言,卻是跪下求溫荊道:
“老爺,青藍今天是偷蕩了秋千,可日后一定好好干活,您別趕她走啊!小姐對她那么好,也不想您趕她走的!”
安月白聽柳兒此言,也不由攥緊了拳,卻見溫荊面色更黑。
這都是甚么和甚么。溫荊被吵得太陽穴痛,“……我多早晚說要趕她走了。”
柳兒聞言,一臉茫然。看看溫荊,又看看青藍,竟不知溫荊是何意思了。
“她既是被送來的,今后便住在木居罷。”溫荊揉著太陽穴,面上有些蒼白,是今日傷神太多所致,“阿東,你另派幾人,照顧青藍飲食起居。”
安月白唇角有些抖動。柳兒拉著她謝了溫荊,她卻望著溫荊步伐虛浮走出木居的背影。
這溫荊還真有意思,竟讓青藍住進了專為她而造的木居。
他的背影有些單薄,安月白卻在心中為他加了一等罪。
溫荊,來日方長,慢慢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