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澤羽對殷若彤的第一印象是耿直，耿直到幾乎可以稱之為傻瓜的地步。

她仿佛根本不清楚什么叫秘密，對所有的問題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即使與之交淡的人不過初次見面。

然而，理性還是提醒他收起輕視之心，畢竟，面前這個脫線的人在研究院也算赫赫有名。

異能者間通常喜歡互起外號，殷若彤的稱號不止一次傳進他耳中。

惡鬼——可惜出場方式完全不能匹配這個兇狠的稱號就是了。

“該輪到我提問了吧？”在他愣神的功夫，殷若彤搶先開口拋出了問題，“你為什么會在這兒？”

聽過一輪耿直的回答，岳澤羽有點不好意思隨口扯謊騙她，只好含糊其辭：“來這附近辦點事，路過的時候忍不住過來看一眼。”

“哦哦，人總會有抑制不住好奇心的時候。”

岳澤羽順勢點頭如搗蒜：“對對對。”

他的心臟在抽搐，這家伙到底是怎么長大的？已經是非常明顯的敷衍了，她居然還幫忙找個合理的解釋。

“那你要從哪里開始？”

“不，今天還是算了，有機會再說吧。”

“唉？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啊？”殷若彤前走一步，“不如和我一起行動吧？”

岳澤羽心中一動，卻也沒有輕易松口：“話說回來，你說為了錢是怎么回事？”

“難道你想和我分成？”殷若彤立刻露出一副守財奴般的戒備神情。

苦笑從他嘴角泛起：“沒有，只是想知道賺錢和面具怪人有什么關系。”

“哦，你知道研究院里也有被面具怪人襲擊的吧？那家伙找上我說要把犯人揪出來好好收拾一頓，就能賺上一筆。”

“所以你就一個行動？不是我不相信你，但對手可是又多次得手又全身而退的戰績。”

殷若彤得意地右手抹過鼻子：“實戰的話，我還是很有自信的。當然，如果有人一起行動的話就更保險了。”

看到她睜著一雙亮閃閃的眼睛望過來，岳澤羽已經能充分感受到她身上洋溢而出的名為“求組隊”的心情。

但問題是，既然她知道自己，那也應該知道自己“并不是異能者”才對。為什么非要和一個基本沒有戰斗力的人共同行動呢？

等等，結合之前的話，莫非是怕領不到錢，所以想找個人證？不過眼下他也很需要一個理由來繼續調查，所以不好深究這個問題。

“一個人的風險確實很高。”他摸著下巴作沉思狀，“但我并沒有異能，去了也只能拖你的后腿。”

看到女孩的眼神從閃亮變為暗淡，岳澤羽連忙繼續解釋：“我在思考有沒有不到現場也能幫助你的手段。”

“這樣的話……”苦惱地抓了抓短發，殷若彤忽然豎起食指，“那遠程聯系怎么樣？”

還好她想到了。心底松了一口氣，他裝模作樣地點頭：“是個好主意。說起來，我這里正好有個合適的東西。”

從口袋里掏出耳機，他講出準備好的說辭：“這是實驗室里測試用的探測器，既能傳聲也能傳畫面。本打算明天還回去，沒想到在這里派上用場了。”

毫無疑問的，這是從溫千茜那兒得來的監視設備之一。

“真是個好東西。”接到手里反復打量，殷若彤問道，“這東西要怎么用？”

“戴在耳朵上就行，它能把正前方的畫面傳過來。”

殷若彤將耳機掛好：“這樣？”

“沒錯。只不過今天一直在用，可能剩下的電量不能撐太久。”

“那就不能在這里磨蹭了。”她雷厲風行，“我現在就去找那個面具怪人。”

……

“別說可疑人士了，就連影子都沒見到半個。倒是路人看我的眼神不大對勁。”

岳澤羽苦笑著安慰：“別著急，要是那么容易碰見，面具怪人早就被抓起來了。”

至于路人的奇怪眼神——換成誰看到一個女孩在意外事件頻發的地區風風火火地逛了一圈又一圈也會奇怪吧？要不是事先從林清那兒套來情報知曉現在治安局還沒在附近部署監控，他好不懷疑殷若彤當場就會被抓起來。

在無人往來的角落里壓低帽檐，他小聲說道：“你這樣太招搖了，可能會打草驚蛇。”

“怕什么，那個面具怪人會連續傷人，肯定不在乎有沒有人在找他。”

岳澤羽一愣，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這人其實并不傻啊。

“要不然今天先算了吧。”就在他覺得有哪里不對想要結束合作的時候，畫面忽然一抖。

那是殷若彤驟然停下腳步的結果。

“出了什么事？”

“有什么在接近。”明明面前空無一物，她卻用篤定的口吻說道，“是不是該感謝一下你這張開過光的嘴呢。”

“你說……”

岳澤羽剛吐出兩個字，畫面中一個黑點從遠處的半空浮現，飛速放大。等他辨認出是個人影時，對方已經做出單腳向前的踢擊動作。

攝像機傳來的畫面一陣天旋地轉，光看屏幕就能讓人感到一陣陣的暈眩。

等到景物重歸平穩，他才意識到是殷若彤漂亮地后空翻躲開了對手的攻擊。

她的臨戰應對不可謂不精彩，但岳澤羽此刻的注意力完全被對面的人吸引住了。

嵌著紅色眼睛的黑色面罩，毫無疑問，就是兩人此行的目標。而目標的水平遠遠超出了岳澤羽的預期。

收回深深插入地面中的左腿，面具怪人腳底與地面摩擦發出金屬的摩擦聲。望著對方腳邊的深坑，他不禁感到一陣涼意。如果這一擊命中，普通人肯定沒命了。

不是說之前的受害者都只是輕傷嗎？怎么這回一上來就下死手？難道是能判斷出目標的異能強弱嗎？

“你是誰？”無感情的機械音從面具下流出。

從聽者的角度評價，岳澤羽還是得承認挺讓人不舒服的。

殷若彤毫不客氣地反擊：“喂喂喂，這話該輪到我來問吧？話說你這家伙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居然就敢打過來？”

雖然是正理，但顯然對方并不打算理會：“敵人，就該排除。”

“你先動手的話，我就是正當防衛了。”一陣骨骼爆響的聲音從畫面外傳來，“那我可不客氣了。”

她抬起的手臂映在畫面中，蒼白的皮膚，尖銳的指甲，完全不像是人類的手臂。

岳澤羽深吸氣，看來自己只是被她當做“正當防衛”的見證人了。而且，從手臂的狀況來看，她真的是研究院中的那位“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