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敏和孔玉舟決定去吃附近的一家鐵板烤肉,因為離得近,兩人決定步行過去。
雪又下得大了些,似乎只要看得夠仔細,就能看清每一片雪花從蒼穹飄落而下的種種姿態。
常敏和孔玉舟共打一把傘,在雪中前行,地上的積雪又厚了些許,傘面上也落了薄薄一層雪花。
孔玉舟看著雪花紛紛揚揚從傘前落下,對常敏說:“今天這雪,讓我想起一句話?!?
常敏:“什么話?”
孔玉舟直起了手臂,將原本擋在二人頭上的雨傘撤下擋在二人身前,雪花便肆無忌憚的往二人頭上、肩上落下。
“[如果不打傘一直走,是不是就能一路走到白頭。]”孔玉舟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常敏。
孔玉舟的臉在周圍不那么明亮的光線襯托下,顯得格外認真。
常敏一時忘了剛才自己還因為看到孔玉舟和別的年輕女孩走一起而心中不爽,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神真誠的仿佛要將一腔心事都托付在他此刻的目光里。
兩人對視的片刻仿佛時間靜止,只剩下雪花紛飛。
雖然孔玉舟說的只是一句老土的段子,但此刻兩人置身在飄雪中,頭頂上細細的落了些雪花。
常敏還是笑了,被寒風吹得泛紅的臉頰和鼻尖在這個笑容里開了花:“走吧。”
孔玉舟又重新舉起傘,兩人繼續朝前走。
地上的積雪已經能踩出分明的腳印,兩個人,兩串腳印。
等到兩人到了烤肉店坐下開始吃烤肉的時候,孔玉舟突然想起什么,問常敏:“你是什么時候到的?你和我說的時候,我沒走出大門多遠,怎么沒看見你?”
常敏看著孔玉舟年輕的臉龐,想了想,說:“如果我說我看見你了,但是你沒看見我,你信不信?”
孔玉舟微微皺眉,回想剛剛下班路上是不是真的遇到常敏而自己沒發現。
常敏見孔玉舟這幅模樣,笑了笑,說:“我開玩笑的,你還當真啦?”
孔玉舟尷尬笑了笑,說:“我今天正好帶傘了,下班的時候順便送一個同事去車站,路上光顧著和她說研發的事情,沒注意周圍。”
常敏將幾片牛肉夾到烤盤上,笑著對孔玉舟說:“對了,我有個禮物送你。”說完從包里掏出她買的智能手表遞給對方。
孔玉舟自然是一臉驚喜,還帶些羞澀。
算起來,這是常敏送給他的第一份正兒八經的禮物。
孔玉舟拆了禮物,見是手表,立刻將自己手腕上的機械表取了下來,換上了常敏送的智能手表。
“怎么樣?”孔玉舟抬手給常敏看。
常敏笑:“我眼光不錯?!?
孔玉舟:“相當不錯!”
兩人吃完飯已經是接近十點,常敏準備回去,兩人站在路邊準備打車,孔玉舟卻拉著常敏舍不得她走,一副欲言欲止的模樣。
常敏笑他:“怎么了?”
孔玉舟臉頰紅了:“今晚你能不能不走了。”
常敏卻伸手攔了輛出租,說:“明天我們不是約好了一起逛街嗎?”
一輛出租頂著綠燈緩慢停在了常敏和孔玉舟面前。
孔玉舟將常敏送上了出租車,記下車牌號后目送出租車開走。他本打算送常敏回去,但常敏拒絕了。
孔玉舟看著出租車在雪夜里越開越遠,心里無比落寞。
而常敏坐在出租車后座上,手里還拿著孔玉舟給她的傘,正是孔玉舟的那把紀念雨傘。
車窗在車內的空調熱氣和車外的寒冷空氣作用下,變得白茫茫一片。
常敏用手在車窗上擦出一小片清晰。
朝車窗外望去,路邊依然有零星的行人裹在各自的殼一樣的衣服里于雪中緩步前行,他們的身影在路邊店鋪閃亮的招牌映襯下,就像一只只還未退殼的蟬。
常敏看著車窗外飛逝的一切,漸漸覺得目光渙散,自己不自覺的走神,腦海里閃過晚上的時候看到的那一幕:
孔玉舟和那女孩共撐一傘,孔玉舟個子高,微微側頭和身側的女孩說話。女孩微微歪著腦袋認真聽著孔玉舟說話,不時點頭。那女孩長得嬌妍動人,看起來不過二十的年紀,皮膚細膩光滑,而且白皙得驚人,嬌嫩的臉龐在雪夜里仿佛都能發光一般。
常敏如果不是孔玉舟女朋友,她看到這幕,只會覺得,這傘下的兩人真是天生一對。
但她是。
所以她心里不舒服。
而且那女孩那么年輕,年輕的在常敏眼里十分耀眼。
常敏就想到自己和孔玉舟的年齡差距。
這其實是她心里一直過不去的坎。
從一開始就是。
當初是她和宋璦薇說自己要邁出第一步,要從過去走出來。
是她自己想改變,朝孔玉舟伸過來的手握了上去。
可是她自己知道,她心底的某個角落,總是隱隱覺得不安。
這種不安,實際上也是一種不自信。
不相信自己能夠和孔玉舟能夠一直走下去。
不相信孔玉舟愿意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不相信孔玉舟能夠抵制住年輕女孩的誘惑。
不相信……
即使一切都沒有發生,但常敏覺得自己的心底已經預設了結局。
而她,正是抱著這樣的預設結局和孔玉舟在交往。
所以今天常敏看到孔玉舟和年輕女孩走得近的時候,心底忽然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念頭,即使孔玉舟和那個姑娘之間并沒有任何情感糾葛。
常敏心中的“果然如此”,大概就是類似“果然像孔玉舟這樣年輕的小帥哥身邊不會缺漂亮的女孩子”這種感覺。
就像剛開始常敏誤會孔玉舟喜歡學校里的那個不知道姓名的年輕女學生一樣,雖然后來常敏試探過,結果發現孔玉舟只是對于那個女學生的頭戴耳機感興趣。
但這并不能改變常敏對于她和孔玉舟兩人感情的預設結局。
常敏垂下睫毛,看見自己握著雨傘的手背,多少還是有細紋的,畢竟不是二十郎當歲的年紀了。
常敏側過臉,看見車窗上隱約倒映出來的自己的臉,臉頰自然不能和年輕的女孩相比,不再是那么極富生命力的飽滿,而是一副“生人莫近”的收斂。
和孔玉舟在一起之后,常敏發現自己更容易不自覺和那些年輕的女孩對比。
毫無意義的對比。
畢竟,時光是一去不回頭的箭,一直沖向生命的終點。
常敏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明明來的時候,心里多少有些歡欣雀躍,怎么走的時候,卻載著滿腹心思而歸呢?
常敏到家的時候,合租室友程嘉佳和她也就前后腳的功夫到家。
兩人相視一笑,常敏問:“你們公司今天有活動?”
程嘉佳苦笑:“部門組織的,還有一撥人還在酒吧喝酒呢?!?
常敏好奇:“你沒和他們一起跨年?”
程嘉佳一邊換衣服一邊說:“我們部門老大要回去陪孩子跨年,然后散了不少人,我也不喜歡喝酒,干脆也回來了?!?
程嘉佳說她不喜歡喝酒,常敏想起上次程嘉佳喝醉的事情,又想起自己曾經買醉的經歷,不禁唏噓。
常敏看了一眼時間,居然也十一點多了。
程嘉佳換好衣服,從冰箱里拿出牛奶,問:“常姐,喝牛奶嗎?”
“喝?!?
程嘉佳用微波爐熱了牛奶,兩人捧著熱乎乎的牛奶坐在沙發上。
常敏打開電視,用手機投屏放了今晚的一場跨年音樂會。
兩人喝著牛奶,看著電視,不時跟著哼唱兩句。
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二點。
電視里的跨年音樂會一片歡聲笑語,熱鬧沸騰。
電視前的兩人舉起牛奶杯:
“新年快樂!”
“元旦快樂!”
兩人的手機各自震動,都是接到了祝福的微信。
雖然不像農歷新年那樣多,但是依然有人牽掛。
新的一年,會有什么樣的新變化呢?
常敏看著牛奶杯上掛壁的牛奶,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