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假期轉眼就到了。

在放假之前，G公司訂購了一批果漿，由于孫翡上班時間不長，對業務也不夠熟練，所以鮑教授還是讓常敏暫時先負責關于產品的訂購與發貨等業務。

常敏接了G公司的訂貨單，再向工廠那邊訂貨，還要檢查質檢報告以及物流安排等問題。雖然這些事情說不上多困難，就是有些繁瑣——畢竟不是自己公司的自有工廠，而是別人公司的獨立工廠，所以在打交道的時候，多少有些生疏客套。

按照物流的預計時間，這批貨大概會在十月四號左右運到G公司。G公司“十一”期間依然開工，并且各個部門都安排了值班人員。

常敏本來還生怕鮑教授也有樣學樣，也讓他們加班，但還好，鮑教授并沒說什么，“十一”假期依舊完整。

假期第一天，上午，S市南站。

常敏站在車站感嘆：“人真多。”

烏泱泱的人群攢動，步履匆匆。

到處都是排隊的人：排隊買票的，排隊取票的，排隊退票的，排隊進站的……

孔玉舟，背著一個黑色雙肩包，手里還拉著一個花里花哨的小行李箱笑著說：“難得放個長假，大家都想出來玩。”

兩人到達W市的時候，正是中午，雖然是十月初，但正午的陽光依然滾燙。

孔玉舟說：“我們先去賓館放行李，我已經預定過了。”

常敏這才覺得有些尷尬，她最近和孔玉舟一直商量著去哪些景點玩，卻忘了問孔玉舟定賓館的事情。常敏想，要是孔玉舟只定了一間房間，那自己該怎么說才能既不傷害他的面子，又能分開住呢？雖然兩人是男女朋友沒錯，但畢竟相處時間太短，常敏覺得還需要多熟悉熟悉。

常敏一路心里掛著事，孔玉舟好像說了什么，她也沒太在意。

到了賓館，孔玉舟預定的是兩間標間。

常敏在松一口氣的同時，對孔玉舟也增加了幾分好感。

接下來的三天，兩個人在W市按照計劃慢悠悠地逛著一個個景點。

常敏也在這幾天里，看到了一個不太一樣的孔玉舟。不僅僅是以前那個作為學生的孔玉舟，而是一個飽滿立體的孔玉舟。

他細心而體貼，他安排好每一站的旅游計劃，但從不會催促常敏趕著進行下一站的游覽；

他會在常敏覺得口渴的時候遞上水，也會在常敏覺得有些餓的時候主動提議一同去吃東西；

他溫柔地對待每個人，遇上撞到腿上的小朋友時，也只會笑瞇瞇地問小朋友有沒有事；

他具有極佳的方向感，每次常敏在景點走得暈頭轉向的時候，他總能帶著常敏找到正確的路；

他會在遇到粘上來的流浪貓的時候，笑瞇瞇地從包里掏出食物來喂貓……

當然，他也有一些奇怪的小習慣，比如：喜歡對賬，每次買完東西一定要小票，然后仔細核對一番……

但兩個人在W市的這幾天，甚至連手都沒有牽過，比起情侶，他們兩個似乎更像兩個關系好的朋友。

常敏原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直到十月三號晚上，兩人在運河邊的仿古步行街閑逛，一對小情侶摟得特別緊，其中的女孩子不小心撞到了常敏的肩膀，男孩子連忙道歉。

常敏這才發現，她和孔玉舟之間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幾天，他們兩個人之間似乎連曖昧的氣氛都不曾有過。常敏想著側過臉看了一眼孔玉舟，孔玉舟的側臉在城市的燈光映襯下格外的秀氣，還帶著一種如同少年般的飽滿氣質，下頜的線條分外流暢好看，如同孔玉舟本人的性格一樣，溫柔又細膩。

孔玉舟似乎注意到常敏在看自己，一扭頭，卻發現常敏已經轉移了目光，透過商鋪之間的空隙，望向了運河上面。

W市的這條運河不算寬，河的一岸是燈紅酒綠的步行街，另外一側是保留著的老宅，燈火昏暗。運河邊用彩燈裝飾過，照得河面也亮晶晶的，河上還飄著小船，也裝飾著彩燈，就像一只只光球在水面上飄蕩。一座座小橋從河面跨過，橋上游人如織，比起白天來，只多不少。靠著運河那側經營著許多的小酒吧，一個個裝飾的十分獨立個性，歌聲琴聲從酒吧里傳出來，和著游人的歡顏笑語，飄呀飄，也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常敏看到了一個名叫“常來酒吧”的霓虹燈牌，對孔玉舟說：“你看，我的本家。”

孔玉舟一看，也笑了，說：“反正明天也沒什么事，走，今晚咱們就去給你本家捧捧場。”

兩人一拍即合，進了酒吧。

酒吧里面燈光昏暗而閃爍，幾乎已經滿座，但兩人運氣倒是不錯，剛好有人走，還是靠近舞臺的位置。

舞臺上一個男子抱著吉他在唱歌，但幾乎沒什么人認真聽。可即使如此，那男子依舊唱得投入而認真。

常敏坐在位子上，聽著那人唱歌，她聽不出對方唱歌技巧的高低，但她卻覺得這個人很享受在舞臺上歌唱。

孔玉舟拿著酒單問：“我記得你不喝酒的，這邊也賣涼茶和果汁，你看看。”說著將酒單遞給常敏。

常敏看了一眼酒單說：“喝一點點啤酒也是可以的，我就要一聽黑啤好了。”

孔玉舟似乎有些驚訝，但也沒說什么，點了一杯雞尾酒。

倒是常敏問他：“你不是喜歡喝啤酒嗎？”

孔玉舟笑笑，說：“我喜歡老家那邊新鮮的啤酒，特別好喝，下次帶你去嘗嘗。”

結果常敏好久沒喝酒，突然喝點酒，居然有些上頭，很快臉就紅了。但酒吧燈光實在昏暗，不注意看也看不出來。

常敏又叫來了服務生，加單了一杯叫做“長島冰茶”的雞尾酒。

孔玉舟有些擔心，說：“這個酒精度有點高，你要不要換一種？”

常敏微微抿唇一笑，說：“我就想喝這個。”

孔玉舟看著常敏似乎與平時不大一樣，但也沒多想，以為是酒吧氛圍好，所以常敏的笑容才和平時不同。等到他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常敏已經將那一大半“長島冰茶”一飲而盡。

常敏握著空空的酒杯，酒精和曾經那段日子酗酒的痛苦記憶一起入侵了她的大腦——買醉真是容易，可是想真正忘記一些事情卻怎么這么不容易？

那些因為分手而酗酒買醉的日子里，常敏借著酒精麻醉自己。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心和吳楓這個初戀一起又變成了虛無的東西，常敏完全不相信自己是個有用的人，她甚至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不然，為什么吳楓會總是嘲諷自己？那個她曾經覺得是最親近的男人為什么會義無反顧地放手？

宋璦薇剛開始還試圖勸服常敏，想讓常敏盡快走出那段陰影，但很快，她發現說什么根本沒用，于是干脆陪著常敏一起喝酒。兩個人就像兩個瘋子一樣，一家酒吧一家酒吧的換著喝，天亮酒吧打烊，就去超市買酒回去繼續喝。沒多少話可說，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

直到常敏喝到胃出血住院。

那個時候，在醫院陪著她的還是宋璦薇。

常敏躺在病床上，拿著手機，編輯好了信息“我在醫院，你來看看我好嗎？”想要發給吳楓。

吳楓的手機號，她早就背得滾瓜爛熟。

可是，當常敏正準備將信息發出去的時候，宋璦薇買了粥回來。

病房的光線很好，很亮，常敏看見宋璦薇那已經有些花的妝容下，一副憔悴脆弱的模樣，她想起來，喝了那么多酒的人，不止是自己，還有宋璦薇。

常敏的信息終究沒有發出去。她看著自己手機屏幕上那句卑微的要求，突然覺得很沒有必要，自己真的沒有必要這樣做。她和吳楓這么久的感情和相處，其實早就出問題了，只是自己一直裝作看不見，才勉強將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又拉長了許多——不過是無謂的掙扎。

常敏想到這里，又叫來酒吧服務生，加了一杯“長島冰茶”的雞尾酒。

孔玉舟勸她說：“別喝太多，我們走吧。”

常敏卻露出一種曖昧而單純的笑容，說：“讓我再喝這一杯，喝完我們就走。”她這話雖然說得流程，但明顯語調有些不同以往。

孔玉舟自然聽出了問題，說：“你喝醉了，別喝了。”然后扭頭對服務生說：“這杯不用了，謝謝，我們要走了。”

服務生見狀，禮貌微笑著準備離開。

常敏卻一把抓住那服務生的胳膊，說：“聽我的！我說要，就要！”

孔玉舟正準備再說什么，常敏卻扭頭朝著孔玉舟露出燦爛的笑容說：“就一杯，真的就一杯，好不好？”

服務生也看著孔玉舟，似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孔玉舟無奈地說：“好吧，就一杯，喝完我們就走。”

常敏松開手，“嘿嘿”笑了兩聲，說：“你真好。”

孔玉舟看著常敏這幅模樣，覺得常敏此時就像個3歲的孩子，給個糖吃都能高興半天。孔玉舟有些羞愧，雖然他覺得常敏肯定是有些醉了，但竟然覺得喝醉了的常敏，還有些可愛，不像平時那樣，在自己面前總是端著幾分比自己年長幾歲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