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穆風整日在布坊吃睡，不知過了少日夜。

天越來越暖，微風輕拂微涼。“妹妹，好久不見。”羽凡路過長安，想看看張婷在不在此處，入城便見張婷在此施粥。

“哥！”張婷再見羽凡，情緒激動，由心而發(fā)的開心。但想起林辰一事，臉色突變，一時失語，不知如何向他啟齒。

穆風終于忍耐不住，便要請辭。這一日林夜相送。“你以后怎樣打算？”林夜問道。

“天下之大，害怕未有歸處？”穆風背著一個不大布衣包袱，咧著嘴，流著口水笑道。“你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夜不想呆在長安，也從沒想過去什么地方。他現(xiàn)在獨身一人，看上去確實了無牽掛，實際上是沒什么事是他能牽掛上的。

“回家。”林夜心里突然有了答案。那竹屋曾是他與林辰最快樂的地方，也應該在哪里給她立一個衣冠冢，好讓她能有個住的地方。

“挺好。”穆風笑道。“有時間好好把你收拾一下。穆風看著他，雖已經(jīng)聞不見血腥汗臭，但頭發(fā)垂下遮住了半張臉，一指長的胡須亂作一團。

“你看那是誰。”穆風手指前方城門洞口。

林夜望去，正是張婷。她束發(fā)男裝，腰間系劍。“她想干嘛？”穆風停在原處，疑問道。“總該不會沖我來的吧？”

穆風話說完，只瞧張婷沖他二人走來。他二人立在原地，退也不是，進也不對。

“穆風，好久不見。”張婷說道，看一眼身旁林夜，微笑示意。

“奧，好久不見美女。”穆風雙眼瞪直，擋在林夜身前，抓起張婷的手。“我好想你啊。”

穆風將張婷緊緊抱住，她的衣襟沾滿他口水。林夜見此知他意是將自己當作擋箭牌，連忙轉(zhuǎn)身快走。他不是不愿見她，他覺得他已是個廢人，害怕打攪到她幸福生活。

“你還想裝多久？”張婷在穆風耳邊輕聲說道。“羽凡回來了。”

穆風瞳孔放大，放開了張婷。穆風向前望去，見有一人手握水寒，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等著自己，朝自己快步走來。

“我想問你，有沒有林夜的下落！”羽凡緊緊抓住穆風衣袖，怒不可遏。

得知林辰離世，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結(jié)果。僅幾月有余，他與她怎就生離死別。

“林夜！”穆風回頭看著林夜喊道。

林夜聞言愣在原地，他不知穆風為何要叫住他。難不成暴露了？林夜心想。

“林夜？”張婷疑問道，緩緩走向他。“你怎么成這樣了？”張婷看他一瘸一拐，還斷了條胳膊。她找了這么久，霎時間心痛難抑。

“姑娘，你認錯了，我是劉離不是你要找的人。”林業(yè)咬著牙解釋道。

他想要再走，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淚花讓自己看不清前面的路，一腿軟的不成樣子邁不出一步。“你轉(zhuǎn)過頭來！”張婷吼道，流著淚拉住他的衣袖。

“這段時間，你受苦了。”羽凡說道。

林夜聽到羽凡的聲音，終于肯轉(zhuǎn)過身來。見二人一前一后，看著自己。“羽凡，婷兒好久不見！”林夜強裝鎮(zhèn)定，哆嗦著唇舌。他腳下失力，蹲坐到了地上。

“還痛不痛？”張婷攥著他的衣袖，失聲問道。

“沒事的，沒事的。”林夜搖了搖頭，她淚流滿面，緊緊將他擁在懷里。“到長安這么久不知道給我說一聲，我知不知道我很擔心！”張婷像撕心裂肺哭喊的像個孩童一般，小手拍打林夜胸膛。

“羽凡，我對不起你。我沒能把她帶回來……”林夜哽咽難言，可他心里的悲傷在咆哮著，他終于忍不住抱著張婷痛哭流涕。“我沒有妹妹了……”

羽凡咬牙淚珠涌動，緊緊攥著水寒劍。“她……她……”

羽凡想知道當日具體情況，想問卻不知如何開口，如何去做。更知道自己問何不問沒有什么差別。王瑞已死，即便他再怎么做也換不回林辰。

夜色沉寂，宋府燕雀無聲。林夜獨自立在窗前，收拾些許衣物干糧包袱放在身后桌上。

“你準備去哪？”張婷入門見他正整理行囊，問道。

“回家。”林夜說道。“我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妹妹遺體，我想回家給她立一個衣冠冢。”

“那你還會回來嗎？”張婷其意是想問他還會不會回來找她。

“不會。”林夜肯定言道。“我不想再出那片竹林了。反正那時候我們是假裝良人，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我覺得宋子楓人挺好，以后能好好照顧你。”

“林夜，那段屬于我們的時光，你覺得是一場戲嗎？”

林夜想狠心否認，卻張著嘴喊不出那是字。“走了。”林夜說完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故作輕笑。

他緊接拎起拐杖，背上包袱，迅速奪門而去。

“我后悔的過了大半輩子，心里依舊不忘她，那是一種鑿心刻骨般的痛。你千萬莫要走了我的老路。”張婷回想起來那日李子淳對自己的話。

舅舅當日言外之意是想讓我珍惜。我明明懂得，可怎么到了現(xiàn)在卻什么也做不了？林辰心里安安后悔放任他離去。

那日他向我憧憬日后的生活，那時我愕然不語。才生出日后多災多難。他此刻如此待我，是怕別人的流言蜚語，更怕他拖累與我。而我最想他能活著已是上天對我最大的眷顧。張婷心想，眼神越發(fā)堅定。“我一定要他明白我的心意”

“林夜！”張婷出門將他叫住。“自與你相遇，我們之間有很多悲傷的回憶，更有數(shù)不盡快樂的事。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堅強，敢愛敢恨的人。卻沒想回到你也是一個膽小鬼！”

林夜聽言佇立，面容滿是錯愕地看著張婷。他從見過這樣的她，沒聽過她說過這樣的話。

“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不是朋友，不是我的師父。”張婷邊走邊說。“從現(xiàn)在開始我要你做我的丈夫。我們成親吧。”

林夜眼角帶淚，深深注視著她的雙眸。“你是認真的嗎？還是看我斷臂殘腿說謊安慰我。”

“是真的。”張婷堅定回答道。“我不要我們孤苦伶仃，不要我們天各一方。從現(xiàn)在開始，我要我們永遠都在一起。”

林夜放下包袱，將她抱在懷里。“我手臂斷了，腿也折了。這天下也就剩你能如此憐惜我……”

“我和你一起回家，我們回家。”

“不如我們一起去吧。”林夜聽到有人來，連忙擦干眼淚。羽凡實在不忍心打斷他們，看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心里既羨慕，又難過。想到林辰，她一定也會很開心看到這個畫面吧。

“你什么時候來的？”林夜有些尷尬，想來是被他全看見了。

“剛來。”羽凡回答道。“總算有件好事，那不得讓我也跟著開心開心。”

“哥，我們決定去林夜家里，給辰兒立一個衣冠冢。”張婷說道。

羽凡點了點頭，以示清楚。“咱們好好活著，也得給她魂魄做一個住的地方啊。”

說是給死人一個住的地方，入土為安。倒不如說是給活著的人一個可以慰藉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