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云安城內,這座最有名的驕陽酒樓,大廳已坐滿人,非常熱鬧,吆喝聲不絕于耳,個個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二樓雅座,同樣的窗口前,一青衫青年,閑雅的坐在那,桌上幾樣小菜,一壇酒。
此人正是金斗,一人下了山,進了云安城,入了酒樓,叫上酒菜。
這次離去,他也不知何時才能品嘗到這樣的美酒,所以他路途經過云安城時,便特意來到來到這里。
然而就在他喝的興致頗高,酒意漸濃時,一個黑緞勁裝的大漢來到了這里,面上堆笑,拱手一禮,謙卑說道:“小的郭飛,見過金先生,……金先生,天水閣周老爺子有請。”
金斗眉梢一挑,瞟了一眼,詢問,“請我做什么?”
“在碧波湖特意舉辦了個湖上交易會,到時候整通州境內的富坤都會來,周老爺子想要請您一起過去。”黑衣大漢低眉順眼的說道。
湖上交易會?
像是這種凡俗間的交易會,對他來說很難有什么好東西,所以他搖了搖頭,放下碗,說道:“沒興趣。”
“周老爺子知道您可能不感興趣,特意讓我給您帶句話。”黑衣大漢趕緊補充說道:“除了對外的普通交易會之外,到時候還會有個小范圍的內部交易會。”
“哦?”金斗來了點興致。
“聽說您喜歡一些稀有的東西,周老爺子這次厚著臉皮,聯絡了不少朋友,其中,就有在落日谷中買過東西的人,有的人雖然買到了手,但是壓根不知道該怎么使用,于是荒廢在手里,他們想趁著這個機會出手,換成銀錢。”郭飛說到這,面上諂媚一笑。
“如果您有看上眼的,盡管買下,當然,銀錢由周家出。”
“這樣代價會不會太大了?”金斗搖頭一笑,問道。
“周老爺子說了,明人不說暗話,周家想要與金先生您這樣強者交朋友,可一般的禮物您并不能看上。”郭飛沒有絲毫掩飾,頓了頓,直接說道:“從頭到尾,您只對兩樣東西感興趣,第一樣是靈玉石,第二樣是落日谷交易會,所以,周老才費盡心思,搞了這么個內部交易會。”
“替我多謝周老爺子的好意。”金斗點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有句話叫做人老成精,果然沒有說錯,周中博看得很準。
“那好,金先生,明日正午,恭候您的大駕。”郭飛躬身一禮,退后幾步,轉身離開。
翌日,旭日初升。
碧波湖對于通州境內的人來說,自然無比熟悉,在客棧休息一晚的金斗,隨便一打聽,便朝著碧波湖而去。
正午時,在他快要到的時候,碧波湖已經堪稱人山人海了。
湖上交易會安排的相當大氣,在碧波湖正中心,有一個臨時搭建的碧波亭閣。
上面有座位,也有交易廳。
據說,這碧波湖,今天除了名流富坤,一些普通人,也能夠進入這里。
只不過,要限制人數,需要繳納不菲的門票錢。
除了寬闊的碧波亭閣之外,周邊的風景,也稱得上別具匠心。
“咱們可是第一批來這里的人,開心點。”袁傲穿著華服,手拿一個折扇,一副翩翩公子,走在前邊。
在他身后跟著的是徐文秋,同樣一身華服,只是他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
“唉,別掃興嘛,我父親能拿到幾個名額是多不容易,我帶你進來,是讓你散心,不是讓你窩心的。”袁傲拍了拍徐文秋的肩膀,說道:“別再琢磨窮酸書生的事兒了,不值當!”
“我一定要找回場子!”一提到窮酸書生,徐文秋眼中涌出恨意。
“場子是肯定要找的,樂子呢,也是要找的。”袁傲呵呵一笑,說道:“要收拾那個窮酸書生,其實很容易,他和咱們差著檔次呢,別的不說,就是今天這么大場面,他窮酸書生就沒資格來。”
“沒錯。”徐文秋忽然眼前一亮,精神一振,“他一個窮酸書生要是來,肯定要被趕出去!”
“那是當然,連一般財主都沒資格進來,窮酸書生算個毛啊?”袁傲不屑說道。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間有人驚呼。
“你們看,那個小子是不是一副窮酸書生裝大俠?”
聽聞聲音,兩人一愣,目光齊齊看了過去。
不遠處,一個穿著青衫,負著一包裹,以及一件被布包裹的東西,像是刀劍兵器一類形狀。正在東張西望的人,那模樣,可不就是一介窮酸書生嗎?
還真是說曹操,就有個曹操啊!
見到窮酸書生,……袁傲,徐文秋,二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們瞬間想到前天在麗紅青樓,在自己心愛的花魁面前,被某個窮酸書生弄得下不來臺的場景,眼睛就紅了。
尤其是徐文秋,大踏步的走了過去,戳手指道:“這里是你一介窮酸書生,該來的地方嗎?給我出去!”
金斗皺了皺眉頭,他想要找到周家人,去參加所謂的內部交易會,并不想在這浪費時間。
金斗神色不變,耐著性子,目光淡然的看著來人,道:“我為什么不能來這里?為什么要出去?”
“你還敢問為什么?”袁傲冷冷說道:“能入場的,要么是名流富坤,要么是他們的親友,你一個窮酸書生有什么資格來這里?”
他剛剛口口聲聲還說,窮酸書生是絕對沒有可能來這里的。然而一轉眼,就發現一個窮酸書生出現了,這讓袁傲怒火中燒,有一種被打臉的感覺。
“什么情況?”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護衛制裝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他臉上掛著接待笑容,“諸位,有話好好說,不要鬧事。”
“胡頭領,你來的正好。”徐文秋指了指金斗:“能參加這交易會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而這小子一介窮酸書生,卻偷偷混了進來,你作為維持秩序的護衛頭領,如這種情況,應該馬上攆出去。”
“偷偷混進來的?”胡頭領一愣。
他第一反應是不信,因為湖上交易會是由周家具體統籌組織的,審查的人都是非常嚴格的,沒有請帖,絕對是不可能進來的。
他是個人精,在沒有弄明白具體情況之前,絕對不會得罪人。
他臉上掛著笑容,看向金斗,拱手一禮,“這位先生,麻煩您報一下自己的名字,我會交給迎賓總管檢查,他們那里有所有邀請嘉賓的名單,只要您有請帖,我們一定還您個清白。”
請帖?聞言,金斗下意識的皺眉,搖搖頭,“我沒有請帖。”
周家請他的時候,的確沒有給他請帖,只是約定好了時間,到時候讓他過去。
不過那郭飛后來問過他一次,需不需要馬車來接,金斗嫌麻煩,就給拒絕了。
至于是怎么進入這里,那自然不必多說,外人看來嚴密的護衛措施,在他眼中破綻百出,輕而易舉的就進來的。
“看吧,我就說他一介窮酸書生是偷偷混進來的。”
“真是可笑啊,沒有本事拿到邀請帖,于是就想辦法溜進來,這種行為跟小偷有什么區別呢?”
“你……還不趕緊出去!”
袁傲臉上露出正如所料的表情,當即出言嘲諷,其他人自然跟上,話鋒犀利,刁鉆刻薄,將金斗貶的一文不值。
胡頭領臉色也不好看了,沒想到居然還真的是混進來的。
如果讓上頭知道,毫無疑問是他的失職,所以他看金斗的眼神很不善,“護衛,把他給我趕出去!”
然而就在此刻,一個冰冷嬌媚的聲音忽然間響起,“誰敢趕我請的貴客?”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臉寒霜的周若雪。
今天的場合不一般,她明顯是悉心打扮過的,穿著藍色的綢衫,腳下踩著小蠻靴,頭發盤著,將其原本就高挑的嬌軀襯托的愈發驚人,她一步步走來,眼神冷,就是嗔怒也是美麗不可方物。
目光掃視眾人,無論是誰與她的眼神碰撞,都下意識的低下了頭。
“大……大小姐。”胡頭領滿臉吃驚,……大小姐今天不是說要接待一個尊貴的客人,不會出來走動嗎?
“我可不是你的大小姐,連我貴客,都敢往外趕,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周若雪明眸冷冷說道。
只是一句話,卻是讓所有人大驚失色。
“他……,就是大小姐你要迎接的貴客?”胡頭領一臉難以置信,下巴差點沒掉下來了。
正主來了,金斗眉頭一挑,淡然看著這一切,沒有言語。
“我沒有聽錯吧?他真的是周家大小姐邀約的貴客?”
“真是見鬼了,不是說周若雪心高氣傲瞧不上窮酸書生,也很少正眼看一眼男人的嗎?”
“這小子真是好運氣,如今又攀上了周家的高枝。”
眾人又是驚,又是恨,又是羨慕的緊呀。
“不錯,這位金先生就是我今天準備要迎接的尊貴客人。”周若雪一語驚人,明眸灼灼,睨了一眼金斗,……白玉俏臉漸漸爬上了一抹紅霞。
剎那間,也不知道多少雙羨慕嫉妒恨的眼光,瞪向了金斗。
“若雪,你沒有弄錯吧,這個小子哪一點算得上尊貴?”袁傲陪著笑,說道:“需不需要核實下,我感覺肯定弄錯了。”
他和周若雪是有交情的,小時候兩家來往不少,那個時候周若雪還叫他大哥哥來著。
只是后來,聯系的少了,不過袁家和周家的生意往來,卻一直持續著。他覺得,無論怎么樣,周若雪應該也會給他面子的。
然而,他們卻沒有注意到,周若雪的臉色越來越冷。
“夠了!”她冷冷的掃了一圈,說道:“胡頭領,把他們全部趕出去!”
什么?
眾人面面相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雪,你可要知道,我袁家……”袁傲臉色一變。
“袁家又怎樣?”周若雪擺了擺手:“把所有袁家的人一并趕出去!”
她的這個決定,若是傳揚出去,只怕是要轟動了,在這個小范圍內,所有聽到的人都被炸的七葷八素的。
“大大……大小姐……”胡頭領的舌頭都捋不直了,他臉色蒼白,非常不安。
“你是覺得我的話,分量不夠?”周若雪明眸看向他。
胡頭領打了個激靈,瞬間便醒悟了過來,他吃的是周家的飯,之前趕金斗,已經開罪了大小姐。
如果現在還違抗命令,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至于驅趕袁家,雖然說起來很是讓人震驚,但仔細想想,在周家面前,袁家算是什么?通州境內富甲一方第一家族可不是吹的。
想到這,他的腰桿子瞬間就硬了,面上也露出了猙獰之色,“袁公子,請吧。”
袁傲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明明是自己要趕人,結果反而被趕了出去。這個轉折,讓他有一種強烈的羞辱感。
毫無疑問,他連周若雪也恨上了,至于窮酸書生裝大俠的金斗,更是恨之入骨!
前天在麗紅青樓,就是被一個窮酸書生弄得下不來臺的場景,……如今更是灰溜溜顏面盡失,……這窮酸書生真乃是他晦氣霉星吶!
“我們走。”袁傲拋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臨走的時候,他惡狠狠的看了金斗一眼。他不敢針對周若雪,于是把所有的賬都算到了金斗頭上。
其中有幾個人也隨著,離去。
胡頭領辦事很用心,馬上開始清理袁家的人,也就是一盞茶的時間,所有的袁家人都被趕了出去。
有個發如雪,穿著金黃色華服,手上拎著個水煙袋的老人,也被客客氣氣的“請”了出去。
那個人就是如今袁家的當代家主,袁傲的爺爺。
“這下子鬧大了!”
“鬧什么大?袁家頂多不爽,他們敢頂撞周家?”
“這個姓金的小子運氣真好,居然抱上了周家的大腿。”
“莫非周家公主看上他了?”
周圍許多人百思不得其解,要么低聲,要么用眼神交流,他們知道是時候該散去了。
有些言語,傳到了周若雪耳朵里,卻是讓她有些苦澀,……我看上他,又有什么用?
她媚眼兒帶著幽怨的瞥了金斗一眼,不過只是一瞬,便又調整好了情緒。
“胡頭領開罪了你,大有不敬,想怎么處置,你看著辦吧。”她的興致明顯不高,說完就扭著柔軟腰肢,立在了一旁。
“金先生。”胡頭領眼巴巴的看著金斗,雙腿顫,他感覺自己要完了。
“你只不過是做了分內的事情罷了。”金斗搖頭,他沒有必要和一個下人計較。
“行,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周若雪嫣然一笑,如百花盛開,一張俏臉在陽光照耀下,宛如半透明地羊脂美玉,溫潤而細膩,令人恨不得上前摸一摸。
她白玉手一伸,“金先生,請……”
金斗點點頭,理所當然的邁開步子,走在了前面。
這一幕,又被許多有心人看在眼里。
“這個裝大俠的窮酸書生,不簡單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