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國王得到了奧利爾的承諾,長出了一口氣,沖眾人擺擺手,示意大家退下。
族人們靜靜地站在原地,齊刷刷注視著老國王。
半天沒見老國王有任何動靜,垂著的手臂也沒有再抬起來朝眾人揮舞一下。抱在臂彎處的戰鞋一滑竟然掉下來一只。
“哐當”
靴子落地發出一聲悶響。
“國王!”
族人們有的跪倒在地,有的驚呼出聲。
赫爾曼離的最近,他撲在老國王身上,啞著嗓子喊了老國王兩聲。
只見昔日里威風八面的國王睡著了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亞瑟,亞瑟……”赫爾曼焦灼的大喊。
亞瑟是暗影族的平安使,負責王族病患診治,類似于之后被人們稱為的醫生。
亞瑟就在離老國王兩步遠的位置,他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嗖”的一陣風涌起,亞瑟已來到老國王跟前,俯下身子,先是探了探老國王的鼻息。
伸到老國王鼻孔下的手一僵,他驚慌失措的看向赫爾曼。
“不,不……”赫爾曼一時也接受不了。
山洞里都是族里的元老,有些自老國王掌權起就跟著他一路殺伐至今,一見亞瑟的表情,紛紛跪倒在地,慟哭的聲音此起彼伏。
赫爾曼艱澀的開口:“亞瑟,你……再試試!你不是有那個什么藥的嗎?”
亞瑟聽罷,顫顫巍巍的伸手撥開老國王的眼皮。
“噓!安靜!都安靜啦!”
“對,都先別哭呢!”
離赫爾曼近的族人聽到了他對亞瑟說的話,抬眼看了看亞瑟,見亞瑟似乎有辦法的樣子。轉頭喝斥后面哭做一團的族人。
眾人都禁了聲,淚眼婆娑的望向亞瑟。
見亞瑟撥開老國王眼皮的那只手指懸在當空,也不說放下,也不施法子救老國王。
亞瑟這是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大家有疑惑又敢問,一時間山洞安靜的只能聽到眾人急促的呼吸。
又過了幾息時間,赫爾曼沉不住氣了,湊了上去。
他朝亞瑟撩起的那只眼眸望去,也如亞瑟一樣,整個人定住了,眼神呆滯,神色木然,好像被攝了魂似的。
但是他畢竟比亞瑟老練,很快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
他拍了拍亞瑟,亞瑟“啊”地失聲叫出了聲,撇頭看向國師赫爾曼的時候,恍如隔世。
赫爾曼拂了他的手去,沉聲道:“讓老國王……歇歇吧!這一生……”
他調整著自己的情緒,讓聲線盡量放松些,別讓族人聽出他的哽咽:“這一生……太累!”
俯身緩緩把地上的戰靴撿了起來,重新塞在老國王的手中,心里默默道:和艾麗婭好好說說話吧,不用再藏著掖著的了!”
他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山洞,把族人哭天搶地的聲音拋在身后。
他出來沒多久,奧利爾也出了山洞。
奧利爾寒著一張臉,一出來就撞見佇立在洞口不遠處的赫爾曼。
在山洞里赫爾曼瞧見奧利爾那幅失意的嘴臉就很不爽了。
老國王過世,按照暗影族人的規矩,今晚都要給老國王守夜。待天明共同商量后世的操辦。
這會兒看到奧利爾要離開這兒,根本沒有守夜的意思,氣就更是不打一出來。
“你打算去哪?”
赫爾曼厲聲質問道。
奧利爾沒心情理會這把老骨頭,在他眼里,赫爾曼是比老國王更應該先去的那一個。
他沒理會赫爾曼,徑直走了。
赫爾曼一伸手,一團紅色的魔法球直沖奧利爾去了。
奧利爾沒有回頭也察覺到了身后的異樣,待紅色的魔法球接近他了。他回身就是一擊,轟的一聲巨響,紅色的光焰映紅了周圍的黑迦樹叢。
紅色的魔法球被憑空化解了。
他回過頭自掌心射出阻隔魔法時,也看清了飛向他的是紅色魔法球,被這種魔法擊中,會喪失力氣,這樣被對方綁回去也無能為力。
也就是說赫爾曼沒有要打傷他的意思,只是讓他乖乖回去。
回去干嘛?給老國王守夜,然后乖乖的找到那個感情用事的小子,再幫那小子坐穩王位。
他冷笑著:“我去哪,你都攔不住我,你不是問我干嘛去嗎?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去找阿迪卡洛。”
赫爾曼也料到了,只是沒想到奧利爾那么急,老國王尸骨未寒,他就……
赫爾曼嘆了口氣,不再講話。
靜默中,與奧利爾對視著。
奧利爾雖然鄙視赫爾曼的愚忠,對他的行為嗤之以鼻。
內心里還是被赫爾曼的眼神觸動了,那雙幽深的眼眸里中除了驚詫,憤恨,還有深深的悲愴。
那種悲愴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似乎只有真正懂老國王的人才能體會。
老國王一生驍勇善戰,爭強好勝,他繼位時,暗影族受外族入侵和打壓,面臨滅族的厄運。是他帶著暗影族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進攻。
所以他信奉鐵血,只有把外族打服了,它們才不敢進犯。
暗影族在他手上不斷發展壯大,族人成倍增長。無奈地域太局限,而他已垂垂老矣。這片領域貧瘠,資源有限,向外擴張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兒子的身上。
沒想到他的兒子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一個能為了個人感情拋棄族人,拋棄自己使命的人,還配當國王嗎?
阿迪卡洛,成了刺向老國王心中的刺。
意識到此生最失敗的就是自己這個兒子,這種打擊對于老國王是巨大的。
赫爾曼最后看到的老國王,眼眸被鮮血充斥。嚴格來說是白眼球,白眼球充斥著殷紅的鮮血,瞳孔放大。
瞳孔里映出的,不是面前的亞瑟,也不是之后湊過去的赫爾曼。
是一個英氣十足的身影,在王族身邊輔佐多半輩子的赫爾曼,一瞥就認了那是誰。
那是從彩虹城回來后與老國王攤牌,最后轉身決絕離開的阿迪卡洛。
那是阿迪卡洛留給自己父王,同時也是一位蒼老父親的最后一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