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熟悉的路返回，路途似乎變得近了起來，歸言很快找到了之前穿出樹林的位置，離開鄉間小路進入林中。

這是一片空闊的白樺林，林地間都是細絨般的綠草。樺木是一種非常高挑的樹木，它們的枝葉非常集中，筆直地向上生長，因此白樺林不似其他樹林那樣幽暗繁茂。一棵棵纖盈的樹木構成了科克雪花般的分形布局，有一種如夢似幻的空間感。

獨行于這白樺林中，每繞過一棵樹便如同進入了一方新的分形，前方的林子呈現無窮無盡的自相似性，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置身于無限循環的恍惚。

正當樹林的盡頭已然在望的時候，他遠遠地看到有一個女孩的身影坐在樹下，正捧著一本書翻看著。

“翡雪琳？”歸言試探著喊道。

樹下的女孩抬起頭來，看到他過來，笑道：“歸言同學？又是你啊。”

“真的是你啊。呃，為什么要說又？”

“不知道哎，感覺碰見你好幾次了。”

等到他走近，翡雪琳向一旁讓了讓，給他騰出一些空間。

“謝謝，我只是……正好路過。”

“那我們一走吧。”翡雪琳站起來，拍拍衣服，“我在這坐的也有些久了。”

“你怎么會來這里呢？”

“我？我上學期就經常來啊，不過倒是第一次在這見到你呢。”

“哦，我是這幾天才來的，正好這段時間天氣比較好。”

他們向白樺林外走去。微風乍起，頭頂的枝葉傳來嘩嘩的林濤聲，在天地間回蕩著，兩人如同置身于一個碩大的共鳴箱中。抬頭仰望，整個世界仿佛隨著林海一同舞動。

二人來到了林地的邊緣，眼前一片開闊，風從綠色的田野間滾過，帶來春天的訊息。遠處，學院樓閣的剪影在碧藍晴空下祥和而安寧。

“多美的景色啊。”翡雪琳眺望著遠方，撩了撩頭發，欣欣然說道。

“春天的鄉野總讓我想起小時候讀過的童話。”歸言回憶道，“比如《吟游詩人故事集》，你聽說過嗎？故事里經常出現花園啦、鳥兒啦、鼴鼠啦、春天國度啦，有一個故事是關于樹林中的小動物的，給我的印象非常深。”

“是嗎？很有意思的故事。”翡雪琳輕笑道，“但神族有自己的神話。在神族傳說里，春分是春神伊爾雯的巡禮日，她駕著載滿谷物和雨水的戰車駛過大地，車前是六只雨燕和四只長耳兔。農神奇爾卡和風神呼洛跟在她的車后。”

“神都是真實存在的嗎？我是說，祂們都是神族史學說的那樣，在舊紀元真實存在于神隱大陸的嗎？”

“我也沒有見過呀。但既然關于祂們有如此多的傳說，我們為何不相信呢？”

歸言陷入了思索之中。隨著學習的深入，他越發相信這個世界有著嚴謹的運行規律，但神話的存在，無處不在挑戰著當下的學術理論對自然的解釋。朝觀日升，暮轉天河。分運四時，兼濟農牧。傳說中的神，究竟真的是高高在上的神明，還是什么……其他的存在？

“哎對了，你現在是要往哪去啊？”翡雪琳問他。

“哦，我剛剛把書放在戈伯的菜園里了，現在去取。”

“以前你不是總喜歡在圖書館看書的嗎，怎么現在有心情來這了？”

“唉。”歸言嘆口氣，“下周近戰課程就要開課了，但我這幾年幾乎沒怎么鍛煉過呢。本來想著出來活動活動的，現在看來都是表面功夫，沒什么實際作用。”

“你選修近戰課程了？”翡雪琳有些意外。

“是啊，做事前總是有莫名的激情，但真當它來臨又會畏縮。對了，你選的課程是什么？”

“近戰和基礎攻擊術啊，上次應該和你說過了吧？”

“嗯，這兩個看上去挺均衡的啊，正好對應體能和靈力控制的進階。”

“哈，你這么一說倒是呢，但我沒考慮過這些，就覺得這兩科挺合適的。”

“其實我一開始真沒想到你會選近戰呢，感覺你平時安安靜靜的，不像是喜歡運動的樣子啊。”

“不會吧，我看上去很宅么？”翡雪琳失笑，“小時候我媽媽都說我成天只喜歡亂跑呢。”

“真的嗎？看不出來……”

“而且你不也是么？我也沒見你運動過啊。”

“對啊，所以說一時腦熱才選了近戰嘛。我倒想提前做些準備，但不知道從何練起好。”

“這樣啊……”翡雪琳歪著腦袋想了想，“要不，我們從這里跑到球場那邊吧？我看看你的體能怎么樣。”

“當然好啊。”歸言求之不得地點點頭。

“那就當成自測了哦。”

二人來到菜園，翡雪琳將手里的書也放到木樁上，把長發扎成一束。

球場算是離這里最近的建筑之一了，從樹林邊能遠遠望見，但之間也相距了兩三里遠。此時氣溫還有些早春的寒意，但陽光明媚，照得人身上暖暖的，二人將外套脫下，和書搭在一起。

“準備嘍，出發。”

歸言在她話音落下時便沖了出去，飛似的出了菜園，進入遼闊原野。翡雪琳也邁開步跟上。

起跑時充滿活力的沖勁很快就消減下來，歸言的呼吸變得急促，明明感到自己有多余的氣力，但步伐就是難以繼續提升。翡雪琳很快超到了他的身前，她的氣息平穩，步伐輕快，長發在背后一擺一擺的，明明看上去動作幅度不大，但就是漸漸和他拉開了距離。

“那，我先走一步了，加油哦。”

說完，她便留給他一個輕盈的背影，像鳥兒一樣遠去了。歸言無奈地看著她在視野里越來越遠，調動起多余的體力，略微提速，但就算如此也不能拉近距離。很快，想象中的潛力爆發都被呼吸的困難和雙腿的滯重給壓了回去，他只得拖著腳步向球場跑去。

等到他終于趕到球場時，翡雪琳正坐在看臺上觀景。此時她的狀態和散步至此沒什么區別，只是臉色有些微紅。

“來了啊，感覺怎么樣？”她搭在欄桿上問他。

“你來了……有多久了？”歸言喘著氣。

“在路上的時間和等你用的一樣長吧，你跑的確實不算快。”

“呼……呼……啊，我也覺得。”他在原地轉著圈，一旦坐下會更不舒服，“所以你看這樣……我還能練習近戰嗎？”

“有什么不行的，近戰又不是長跑，體能只是一個方面啊。你先緩緩，等會測測臂力吧。”

“臂力？怎么測？”

“你看那邊。”她笑吟吟地指向球場的一個角落，那里立著一個石柱群，有高低錯落的鐵桿架在石柱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