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告而別
- 奇異人生之知青歲月
- 2019無解
- 3296字
- 2019-12-22 23:59:59
沈夢昔沒有想到,李家倫回城的時候,居然連招呼都沒打一個。
這個人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王建國說他的行李衣服都在,就是人不見了。大家都在議論,各種猜測,有說回城的,有說失蹤的,有說被害的。
沈夢昔知道他肯定是回了京城。
她何嘗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對自己若有似無的情愫,她也曾年輕過,不,她正年輕!
只是心上留下過多的痕跡,無法抹去,她早過了愛情大過天的心理年齡。當初看過關于某明星戀愛的報道,說她每一次戀愛都極為投入,并且還能勇敢地投入下一次。但是若干年過去,還是看到她臉上掩飾不了的憔悴,呵,畢竟人不是機器,總會受傷的。
有的人抗擊打能力強,有的人不行,一次就會永世不忘。
沈夢昔是個缺乏安全感和父愛的人,她可以把弟弟當兒子養,但不能把弟弟當男朋友。
走了也好。早晚都得走,不是嗎。
可還是到張營長家問了問,說是京城來人來車接的他,人家直接跟鐘團長打好招呼,到五營接了人就走,張營長連發言權都沒有,只有配合的份兒。
李家倫連戶口、糧食關系都沒有遷移,所有的東西都丟棄了。
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沈夢昔忽然問賈世蘭:“世蘭,你說李家倫是他的真名字嗎?”
賈世蘭一笑,沒有說話。
“你呢,是真名字嗎?”
“如假包換?!?
“切!你就姓賈,什么都是假的?!?
“那你姓孟,夢更不真實,更是假的,哈哈哈!”
沈夢昔忽然呆了,是啊,如夢似幻,到底什么是真的?
“喂喂,回神了,吃飯吧?!辟Z世蘭在她手上拍了兩下,“你這樣挺嚇人的,別發呆了?!?
“假的也不要緊,這一刻是真的就行!”沈夢昔大口咬饅頭,一股全麥的香味彌漫口中,眼淚逼上眼眶,“嗯!饅頭也是真的!”
賈世蘭都要哭了,“小西,別這樣!除了談戀愛,我什么都沒瞞過你!”
“誰還沒點兒秘密,誰都有不得已。再說了,這世界哪有真正的真相啊,一切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鄙驂粑舯鞠朐賹Z世蘭說,如果有一天你也可以回城了一定要提前跟我說一聲。這句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到底沒說。
也許,不告而別才是最好的告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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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姜淑英病倒了,接連幾天的政治學習都沒有去參加,一向嚴格的指導員一反常態地沒有苛責,還讓同宿舍的楊萍好好照顧她。
大家都覺得是騷擾事件的影響,哪個姑娘遇到這種腌臜事兒都得難受幾天,但沈夢昔和賈世蘭卻知道,她一定是因為李家倫的突然回城。姜淑英或明或暗對李家倫表白過幾次,別人也許不知道,但是李家倫卻都跟她倆傳達過了。
說到騷擾事件,就得再提一提那個滬市知青,他死后營部上報了團部,團部又通知了他的家里,結果他們家連人都沒有來一個,還是營部派了幾個人把他埋到了野豬嶺的山腳下,隨隨便便一個坑,連個墓碑也沒有。
幾十年后,他也許只是拘留半月,但是這個年代,打死就打死了,還罪有應得,連被搶救的權利也沒有。
一周以后沈夢昔在食堂見到了姜淑英,她瘦了很多,看上去楚楚可憐,有幾個男知青爭著幫她排隊打飯,還有兩個人差點為此打了起來。
“沖冠一怒為紅顏?。 辟Z世蘭感嘆說,沈夢昔贊同地笑著點點頭。
姜淑英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特殊待遇,她笑著謝過代她打飯的知青,那人喜得眉開眼笑,一付色令智昏的德行。
“我們有理由相信,她很快就會度過這個階段,重新走向一段嶄新的感情!”沈夢昔一邊吃粉條一邊調侃。
“美人都是讓別人來愛的,有幾個會愛別人啊?!辟Z世蘭深沉地說?!八韵裎业饶樀捌接怪?,非得努力拼搏奮斗才行!”
“你想說她是花瓶,而你有理想有思想對嗎?”
“不!是我們!”
“不!我覺得我挺好看的,也可以做花瓶!”
“你可以做花盆。啊!”賈世蘭話音剛落,頭上挨了一筷頭,發出一聲慘叫,引來無數好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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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年的春天,有這樣幾件事情發生。
孟繁江和羅翠蘭結婚了。孟繁江虛歲三十歲,已經到了而立之年,再不結婚劉三妮都要急死了。沈夢昔收到他們的喜糖和照片,非常開心地把糖分給幾個朋友和張愛軍等幾個孩子,讓大家一起分享她的喜悅。
再就是蔡校長家的女兒,蔡家茹下鄉到了農場,蔡校長在前幾年受了點罪,幾個孩子也受了影響,蔡家茹在八營,她特地給沈夢昔寫了信,說她一定會努力工作努力勞動,好好進行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還有就是二食堂的菜窖事件了。
兩個食堂一共有四個菜窖,三個大的,一個小的。
那個小的,里面主要是埋了一些蘿卜。春天,大菜窖的菜都吃光了,才想起這個小菜窖來。
范建國和大師傅拎著一個土籃子就去下窖取菜,掀開菜窖上面的席子和蓋子,范建國拿著土籃子和手電筒說:“我下去吧,你一會兒提繩子。”就下去了。
下到一半就聽咚的一聲,大師傅慌了,湊近一看,手電筒掉到地上,隱約看到范建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大師傅扯開嗓門大喊救人,食堂的工作人員女的為多,大師傅讓人去喊沈夢昔,自己也下了菜窖。
人一下去,也是咚的一聲,沒了動靜。
上面的人慌了,幾個女的誰也不敢再下去。這時候有幾個聞聲趕來的男知青,一聽下去兩個人都沒動靜了,都急得不行。
沈夢昔接到報信說是范建國掉菜窖里了,最初以為是外傷,跑到食堂才知道是缺氧了。
這個時候菜窖里已經躺了三個人了,沈夢昔制止了第四個勇敢的知青,她點燃一段蠟燭,用繩子吊入菜窖內,蠟燭燃燒了約二十秒,就熄滅了。
“這個菜窖應該是時間太久沒有通風,里面缺氧,人下去會窒息?!?
“那人怎么辦?不能看著他們死在里面??!”
“那也不能就這么下去送死??!那不是死更多的人嗎?”
沈夢昔迅速在藥店里尋找,氧氣瓶、氧氣枕太大,最后找到一款礦泉水瓶大小的氧氣瓶,假裝是從藥箱里拿出的,將面罩和瓶子固定到一個自告奮勇下去救人的干部的臉上。這影響了他的活動,但是可以保證他的生命安全。張營長又將繩子綁到他的兩腋下,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下去吧!”
很快范建國被繩子拎上來了,沈夢昔一看,他嘴唇發青,沒有呼吸脈搏,不容耽擱,連忙解開范建國的衣服,做心臟按壓,又掏出一塊手絹蒙到范建國的嘴上,準備做人工呼吸,就聽到一個聲音說,我來!
是王建國。
“捏住鼻子,向嘴巴吹氣,胸部鼓起,兩次?!?
兩人配合還算默契,那邊另外兩人和救人的干部也都上來了。
張營長組織知青模仿沈夢昔和王建國進行急救。如此一番,那兩人都陸續醒來,只有范建國還是沒有動靜。
沈夢昔連續按壓超過了二十分鐘,汗水和淚水都滴到范建國的胸口。沈夢昔從未像此刻這樣希望聽到范建國那賤兮兮的聲音。她用左手扣住他的心臟處,右手砸著自己的左手,“醒來!醒來!醒來!”
有人來替換脫力的沈夢昔繼續按壓,姿勢正確與否已經不重要了,沈夢昔爬起來檢查了那兩人,他們都恢復了意識,情況還好,只是胸口疼痛,沈夢昔建議張營長立即送他們到團部衛生院,做全面檢查。
已經三十分鐘了,范建國還是沒有心跳。搶救的知青停下了按壓。
沈夢昔不甘心地又跪到地上,繼續搶救。
“醒了醒了醒了!別按了!”王建國拉住機械的大汗淋漓的沈夢昔。
營部又連忙備車,送范建國去團部衛生院,沈夢昔不忘跟那個干部要回了氧氣瓶和面罩,并詢問了一下他的身體狀況,那個干部把空了的氧氣瓶給她,說“這可是好東西,應該多準備一些?!鄙驂粑粜π?,見他無事才跟車去了團部。
范建國極度虛弱,躺在后車廂上,前所未有的安靜。沈夢昔時刻監控他的呼吸和脈搏,生怕他隨時就死掉了。
最后的結果是三人都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另外兩人的肋骨不同程度受到損傷,大師傅有兩根肋骨骨折,所幸沒有傷到臟腑。被緊急送往哈市治療。
范建國倒成了癥狀最輕的一個,他已經恢復了精神,一個勁兒地要給沈夢昔磕頭致謝。沈夢昔隔著棉褲摸著自己的膝蓋說:“你還真的給我跪下磕頭,我幾十分鐘跪地上給你急救,膝蓋肯定是青紫青紫的了!”
范建國一聽,作勢就要起身下跪,沈夢昔手一擺:“起克!”
“得嘞!”
王建國湊過來:“你倆整啥呢,整末代皇帝那一出呢?”
“你懂個屁呀,她媽和我媽一個村的,都是滿族的,那是禮貌!你不懂,別瞎說!”范建國翻了個白眼說。
沈夢昔心說,這是啥禮貌???我也不懂。
王建國不跟病號計較,說:“等你出院的!”
“建國同志,你照顧一下建國同志吧。我得回去休息一下。”
“找別人伺候他吧,我不開車你怎么回去?”王建國跟著起身要走,“范建國我告訴你,我也救了你,是我給你做的人工呼吸,吹了好有一百口氣,我差點暈過去。”
范建國夸張地捂著嘴巴。
“這是你們的初吻吧?”沈夢昔笑得捂著肚子蹲下去,膝蓋疼得她忍不住哎喲了一聲。
她背起急救箱走了,走廊里回蕩著她開心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