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甘羅說了什么呀？”

“當然是點播他不要錯過人家姑娘嘛。看樣子我的點播很有效果。”山碧子自信又滿意地說道，“相信他們也會和我們一樣幸福。”

“那真好。”

山碧子和云凝一同走在山路間，雖然在凈水村居住過幾年的房屋在和那天殺的黑衣人過招時已被毀壞，雖然二人現在連該去哪里落腳都不知道，雖然未來仍有可能面對著危險，但山碧子身邊只要有云凝陪伴，一切都不再那么可怕。

可是突然，山碧子瞳孔放大，仿佛靈魂從身體抽離。胸口傳來一陣冰冷的劇痛，這是他從來都想不到的事——云凝手握一柄短劍插入他的胸膛。

猶如蒼穹疾電哀嚎，滄海濤瀾狂涌。

“阿…阿凝…為什么！…”

“因為，這個。”云凝從袖口掏出一塊巴掌大的物體，那是塊由金屬與白玉制作而成的太極圖案。

看到這個，山碧子的眼神中充滿了驚詫，漸漸地變成是絕望、憤恨，最終都歸于平靜。

“原…原來如此…”山碧子強撐著最后一口氣，“死在你手里，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終于嘴角含笑而亡…

云凝看著自己的手，黯然輕聲道：“其實，我的名字叫做烏斷。夫君，我會記得你的…”

烏斷將短劍拔出，握劍的手卻顫抖起來。殺過許多人，甚至殺過自己的至親，但這是她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眼眶中帶有一絲溫熱的眼淚劃過她冰雕般的面頰。

山碧子死了，烏斷將他的尸體埋葬在了凈水村。連同她的心。

……

甘雪二人在去享受閑云野鶴、與世無爭的二人世界之前，還是先要回咸陽把一堆爛攤子收拾掉，譬如甘羅大秦上卿的官位。

這可真是個棘手的問題，上卿不是說不當就不當的，而且作為一個有大才的君王，嬴政不管用什么威逼利誘肯定都要把甘羅留下，而如果實在不能為己所用，只能將其毀滅。

甘羅還是在為如何過秦王這關憂郁發愁，在屋內來回踱步，呂雪在旁一個勁地安慰著不要急不要急。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

“少主，是我，孟澤。”

“進來。”

呂雪見到來人，原來是那個曾經她看錯的在庭院中下棋的假甘羅。

“孟澤，何事？”甘羅問。

“少主，小人有一計可以讓少主全身而退。”

“說來聽聽吧。”

“小人可以假扮主人，上朝之時欲刺殺王上，屆時主人與小姐可遠走高飛。”

孟澤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他們的父母都死于戰亂，是戰爭中的孤兒，四處流浪，每天都在為下一頓飯如何解決而發愁，有一次姐姐從一家包子鋪偷了三個肉包子，包子鋪的老板始終不愿放過他們，沒錢便狠狠地打，孟澤擋在姐姐和妹妹身前，就快要被活活打死。當時甘羅從洛陽拜會完呂不韋，正在回咸陽的路上碰到這一幕，甘羅發現被打的男孩和自己居然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便扔給包子鋪的老板一枚銀毫。甘羅將孟澤三人帶回府中，還找了醫者治愈孟澤，此后，孟澤與其姐妹三人便成為甘羅府中的仆從。

“用你的性命換我們安定，這不公平。”甘羅說道。

孟澤突然雙膝跪地：“少主，這世上本就少有公平可言，少主對我已如同再造，就給孟澤這次報達少主的機會吧。”孟澤目光如炬，這個曾模仿主人的假甘羅，此刻倒真有主人的神氣。

“何況，主人，小人也是有條件的，小人希望主人可以留給我姐姐和妹妹一些錢財，脫離了主人，等待她們的依舊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子。”

甘羅上前將孟澤扶起，回想自己當初救下孟澤三人的理由，“也許這張臉以后會很有用”的心理確實占大部分，對甘羅而言舉手之勞般的舉動，卻在孟澤心中有著無法撼動的地位。這個世界真的是不公平的。

甘羅轉頭看看呂雪，呂雪溫和地朝他頷首，示意著：你決定吧，我都接受。

甘羅深吸一口氣，雙膝跪地、雙手作揖朝孟澤行禮：“甘羅必然會安頓好孟兄姐妹，孟兄之恩，甘羅來生再報。”

“主人快快請起啊，使不得使不得…”

……

最難收拾的爛攤子解決了，夜里，甘羅還是睡不著，回想著與黑衣人交手時的過程，自己完全不是對手。

“還是太弱小了…如果再遇到強大的敵人，自己該怎么保護阿雪…”

突然，甘羅腦中驚鴻一現，找出一件器物，穿好夜行衣準備出門夜行。“為了保護阿雪，我一定能帶著它回來！”甘羅自言著，沒有讓熟睡的呂雪發現。

甘羅施展輕功飛奔在曾經和呂雪一同走過無數次的路上，那是由甘羅府到陰陽家總舵的必經之路。

如果是旁人，要想潛入陰陽家總舵就比登天還難，因為陰陽家的大門是通過陰陽術咒語解鎖。甘羅對于陰陽家的內部結構再熟悉不過，此時正值丑時正刻，藏經閣應該只有一位實力與自己相當的弟子在看守。甘羅要去偷一樣東西，一卷本可以名正言順屬于他的陰陽術秘籍——《聚氣成刃》

甘羅攜帶了暗器，淬上毒藥，中之必然昏睡一個時辰，甘羅有八成把握可以讓看守的人中招。

走近藏經閣，負責守門弟子的身影逐漸清晰，居然是大司命！

而自己的蹤跡似乎已被大司命發現。

“你回來了？”大司命轉過身，冷冷道。

見到大司命，甘羅收起手中暗器，從陰暗中緩緩走出。

“老師…”

“你在這干什么？”

“對不起，要讓您失望了…我和雪兒姐在一起了，我們要離開了。”

大司命沉默了片刻，對此并不是感到很驚訝，但奇怪的是，自己心中竟有些愁緒。

“所以，你來這干什么？”

“拿《聚氣成刃》秘籍。”

“拿走了，還會回來嗎？”

“也許我會托別人還回來。”

“我說的是你人，你還會回來嗎？”

“也許不會了。”

大司命心底有一些失落，呼吸一口氣道：“罷了，你進去吧，我今天沒看見過你。”

甘羅從藏經閣出來，手握《聚氣成刃》深深朝大司命作揖道：“保重…”

“嗯。”大司命只淡淡一聲。

看著甘羅消失遠去的背影，回想自己助他救出呂雪，大司命突然覺得，原來自己也很孤獨…

“看來你很寵他。”

突然一陣低沉而又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東皇太一！那聲音雖然平靜，卻帶有無形的壓迫力。

“東皇大人恕罪。”大司命慌忙單膝下跪作揖，眼神卻是堅定。

“不用恕罪，這次你做的對。”

“…啊？屬下不明白。”大司命不解道。

“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為什么了。”東皇太一說完離開了。

大司命站在原地，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花月樓像往常一樣熱鬧，而今天又有些不同尋常。

“誒我說，這些穿棕紅色鎧甲的人是誰啊，他們站在花月樓外干什么？”路邊的一位行人小聲嘀咕著。作為咸陽有名的青樓，平民百姓也會在路過時忍不住探過頭去望一眼，今天樓外又整齊地站著一些武士，一大群人前來看熱鬧。

“不知道，難道是軍隊？”另一位路人附和。

又一位路人道：“你們真是沒見識，咱們大秦軍人的盔甲都是黑色的，這些穿棕紅色鎧甲的人是王上直屬的影密衛，專聽王上調遣。”

“那你說他們來花月樓干嘛？”

“這個嘛，我怎么知道。”

“誒，你們看，那不是甘老爺嗎，他怎么被抓了？”

影密衛從花月樓押著甘轅出來，甘轅依舊一副酒還沒醒的醉狀。

路人半捂著嘴輕聲道：“我聽說啊，他兒子甘羅在上朝時竟然要刺殺王上，當場就被剁成肉醬了，王上十分惱怒，要誅他九族吶。”

“那這么說甘老爺豈不是…”

一大群路人們正隔岸觀火，表情各異，有偷笑議論的，也有故意面無表情的，但心里都是差不多這么個想法：貴族又怎樣？還不是死得比我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