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樓目光如水般看著面容枯槁的索魂童子，從容不迫道：“前輩難道認識暮掌門？”

索魂童子微微點了點頭，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把玩著一根粗長的鎖鏈。

“天下誰人不識暮沉舟呢？他與琴瀾二人，郎才女貌，合稱二仙。”童子幽幽踱了幾步，繼而開口道：“我曾與他還算有些交集。”

“交集？”月西樓猛地抬起頭來，望向童子身旁空空如也的司雀窩：“既然前輩是暮掌門舊識，不知前輩可否告知，這司雀蛋的下落？”

“你是在說這個嗎？”索魂童子手中現出一顆圓潤透亮的鳥蛋來，面露些許得意。

月西樓循聲探去，只見那鳥蛋不比尋常鳥蛋，隱隱間散發著一股青綠色的光芒。

柳紈眉頭一搐，指著它，微微含笑道：“就是這個了！”

然而沒等他與月西樓開口求取，索魂童子便一把合起手掌。司雀蛋被他牢牢拽在手里，可望而不可得。

索魂童子興趣盎然地看著眼前兩個小毛孩子，興高采烈道：“不如你們來陪我玩吧？”

“陪你玩？”

“沒錯，陪我玩。”童子再次亮出那顆晶瑩剔透的鳥蛋，聲音充滿誘惑：“打贏我，這司雀蛋就歸你們了。”

“這……”柳紈看著身邊的月西樓，目光滿是遲疑：“打不贏會怎樣？”

“怎樣？”索魂童子“哈哈”一笑，騰空飄蕩至二人身前，他指著四周翻涌不止的火山熔巖，目光逐漸兇狠：“打不贏……那你們就會死在這里……死在這里……與我常在。”

月西樓與柳紈二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若是拒絕了，只怕也是不能活著走出什剎海，可若是答應了，打贏還好說，打不贏也是死路一條。

最后還是柳紈硬著頭皮，上前懇求道，“晚輩無能，不敢與前輩比試。還請前輩——”

“我跟你比。”

月西樓冷不丁地吐出兩個字來，表情堅毅。

柳紈恍然一怔，以為是自己被這什剎海的熱氣熏出了幻聽。

待他對身后的月西樓投去一抹余光后，柳紈又清清楚楚地聽到月西樓說，“我跟你比。”

“你跟我比？”

索魂童子上下打量著身形瘦弱的月西樓，眼神復雜，“你是暮沉舟的徒弟……？不對，錦樂門不收女弟子……”

“我是錦樂門的弟子。”月西樓冷冷地看著索魂童子，無視了柳紈傾注而來的焦灼。

“我是錦樂門唯一一個女弟子，你看我的琴，看我的劍，看我穿的衣服，這都是錦樂門弟子才有的。”

月西樓“噌”地一聲拔出腰間的碧水劍，臨風而立凜然道：“只是晚輩還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若是我贏了你，你不光要把司雀蛋給這位小道士，還得告訴我你與暮掌門之間究竟有著什么樣的故事。”

“這……”童子面露難色，沉吟片刻，點頭道：“我答應你便是。”

旁邊的柳紈聞罷，有些沉不住了，心中不忍一番躁動。

那索魂童子的功力，非常人所不及。別說月西樓一個人，就算是自己跟著一起上，與那童子交手也是實力懸殊。

而如今月西樓這般置性命于不顧，卻是為了自己一枚無關痛癢的司雀蛋。

一想到這里，柳紈更多了幾分羞愧。

“你退下，讓我跟他打。”

柳紈走到月西樓身前，不料她又向前兩步，頭也不轉地說：“你退后。”

“你偏要這般執拗嗎？”

“……”

“好了好了，別互相讓了。”索魂童子見二人左右推置，語氣中漸漸有些不耐煩：“反正你們都會死的。”

最后柳紈還是拗不過月西樓，悻悻然退后了幾步。

月西樓比著寒光璨動的碧水劍，目光謹慎地看著張牙舞爪的索魂童子。

柳紈只聞得“嗤——”地一聲，手腕般粗實的鐵鏈伴隨著耀眼火光朝月西樓直逼而去。

月西樓向后縱身一躍，身姿靈巧地躲開了鐵鏈來勢洶洶的攻勢。

只是沒等她稍微地喘上一口氣，又一根鐵鏈卷著狂焰襲來。

“小心！”柳紈幾乎是與角落里的蘇念一同發出了驚呼，幸而秦浪強行捂住蘇念的嘴巴，方才沒讓他們察覺。

“不行，我要去救小師妹！”蘇念草草掰開秦浪的手，滿心滿眼的焦灼：“暮掌門囑咐過我，要保護好師妹的。”

秦浪看了眼外面酣戰不休的二人，開解道，“不急，還沒到生死關頭。”

“生死關頭你個鬼啊！”蘇念憤憤地瞪了眼秦浪，轉身趴到石頭上細細露出一只眼偷看。

“那童子功高蓋世，連暮掌門都不是他的對手，師妹怎么打得過他！”

“你怎么知道他功高蓋世？還知道暮掌門與他交過手？”秦浪一臉疑色看著手足無措的蘇念，心中穩如磐石：“你是不是知道那童子與暮掌門有著什么過去？”

“能有什么？！你這蠢貨——”蘇念專心致志地看著外面，口中不忘念念有詞：“當年暮掌門為救身重劇毒的琴瀾前輩，來什剎海與這索魂童子做了一樁交易。”

“暮掌門用一雙眼睛，換索魂童子手上能包治百病的鬼母紅蓮。”

“然而造化弄人，等暮掌門拿到紅蓮時，琴瀾前輩已被龍盟主派人送來的鬼母紅蓮救活。而暮掌門拿到的紅蓮，是索魂童子用來誆他的假花。”

“所以你說，這童子是不是狡詐至極，真的怕他再使出什么陰謀詭計傷到師妹！”

蘇念正喋喋不休地說著，巨石后突然傳來一陣巨響。

他急忙向后看去，只見月西樓半倒在凹凸不平的石地上，碧水劍被踢出數十尺開外。

再看那小道士，同樣一身落魄，癱倒在地。

索魂童子正轉動著鎖鏈一頭的尖刃，對著月西樓的脖頸磨刀霍霍。

“不行！我得去！”

蘇念提劍起身，又一次被秦浪攔下。他粗暴地甩開秦浪，大步流星地沖向索魂童子。

蘇念使出全力，揮劍劈向那鎖鏈的尖刃之處。

一陣兵器廝磨聲中，月西樓依稀聽到鎖鏈斷裂的聲音。

待她徐徐睜開雙眼，蘇師兄正以一身之力死死護在自己的身前。

“蘇師兄……”

“師妹……”

“蘇師兄……我……”

“別怕，有我在！”

“蘇……”

月西樓的聲音逐漸黯淡下去，那只懸在半空中的手，轟然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