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初試讓我們在這竹林里瞎走算怎么回事？”蘇念不禁有些煩悶，帶著負傷的月西樓，心中萬馬奔騰。

這已經(jīng)是他與師妹在竹林里兜的第六個圈了，當他第六次回到原本標記好的原點時，情緒幾近崩潰。

月西樓看著一臉狂躁的蘇師兄，冷靜勸慰道，“你越是急，便越是遂了其他弟子的心。”

“此話怎講？”蘇念走到標記旁邊，扶額嘆了口長長的氣。月西樓望向頭頂陰影密布的竹林，勾起淡淡微笑：“論武初試選在這十方竹海，考驗的便是參賽弟子的恒心與毅力。這竹海路況繁雜，極易迷失，一批定力不足的粗淺之輩肯定就先被淘汰了。”

“初試規(guī)定三個時辰內(nèi)走出竹海，否則就直接失去晉級資格。如果我沒估錯的話，我們就只剩下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了。”

“師妹說得極是！師兄不應該放棄！”蘇念不知怎的，雙眼驟然生光，語氣高揚：“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要想著暮掌門和季大哥！”

言畢，蘇念自主上前兩步探路。師兄突然打了雞血的樣子讓月西樓有些吃驚，看到蘇念如此強打精神，月西樓必勝的決心更加旺盛了幾分。

日光逐漸慘淡，烘得竹林內(nèi)陰影重重。月西樓與蘇念不知走了多久，好在僥幸，在最后半炷香的時間里，跌跌撞撞地逃出了迷宮一樣的竹林。

初試看似簡單，卻并不輕松。月西樓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在冒汗，蘇念亦精疲力竭。

竹林出口處站著幾位先行走出的弟子，各個昂首挺胸，趾高氣昂。月西樓潦草一覽，除了她認識的淮川、舒禮二人之外，總共還有十二三位其他門派的弟子。

而之前竹林一瞥的少年赫然在列，站在眾弟子最前頭，神情淡然。

七位門派掌門站在不遠處看著門中弟子，各個眉目帶笑。尤其是宋巍之，滿臉掩不住的欣喜。

“竹林初試，我玄宗弟子柳紈拔得頭籌。”宋巍之甩了甩拂塵，一臉得意：“這孩子天資聰穎，又十分勤奮，論武前三勢在必得。”

“話可別說早了，”從旁的唐淵稍加辭色，憤憤然瞪向不爭氣的若干千機弟子們：“別忘了，這次錦樂門有位女弟子聽說不錯，叫什么樓來著？”努力想了想，沒想起名字，唐淵又道：“您吶，還是擔心擔心接下來的復試吧，可別讓人家一個小姑娘搶走你寶貝徒弟的風采。”

“怎么？你也對那小姑娘感興趣？”素來不喜言辭的冷傲霜輕啟朱唇，眉尖飄過一抹觸動：“她叫月西樓，我曾在錦樂門見過，是個不容小覷的丫頭。”

“怎么個不容小覷法？”

“尋常弟子見到我，總歸是要露怯。”冷傲霜看向不遠處的月西樓，面露欣賞：“她卻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樣子，是個有心性的。”

唐淵聽罷，臉上頓時綻開璨然一笑，他扭頭看向暮沉舟：“所以那丫頭到底什么來路？”

“能有什么來路？”暮沉舟從容道：“不過是我以前撿的一個孤兒罷了。”

“說到孤兒，我倒是想起我的柳紈也是。”宋巍之突然惆悵，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一年前他拜入玄宗門，說自己父母雙亡家中無依，我——”

“一年前？”原本悶不做聲的龍朔突然開口，神色嚴峻，“你是說你的得意門生，僅僅做了一年的玄宗門弟子？”

“龍盟主放心，底細都查清楚了，不然宋某人也不敢亂收江湖散人。”

“那就好。”龍朔愁容不改，微微正容道，“凡事小心些總是沒錯。”

須臾，三兩侍從呈上詳細排名名單。這排名關系到第二輪復試抽簽次序，八門弟子將被打散隊形，一配一組成新的拍檔。

柳紈自是毋庸置疑的第一，緊隨其后的是禁軍門的大弟子秦浪，而中間七七八八都是其他門派的高手，淮川、舒禮位居第八第九，最后兩個位置，分別是蘇念與月西樓。

這個成績對于錦樂門來說，已經(jīng)非常樂觀。雖然參與論武的僅此四人，但一輪竹林初試，竟也都挺了過來。

復試被安排在明日午時，眾弟子統(tǒng)一先回雅苑休息。

經(jīng)過一下午的比賽，尋常人早就疲憊不堪。草草吃過晚飯，蘇念等人倒頭便睡，再也沒有什么嬉戲打鬧的勁頭。

月西樓不知怎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靜不下心。索性起身出門，爬上一不知名巨石上發(fā)呆。

腰間的短笛在迷離夜色下光澤動人，月西樓取下那短笛，不抱任何希望地吹了一吹，末幾，身后翩翩然閃出一道芳影。

“嘿！”

月西樓回頭一看，只見湯圓正瞪著眼睛，滿臉笑意地看著自己。

她這才有心思仔細端詳起湯圓的臉來，這張臉和數(shù)日前天麓山所見到的臉一模一樣，可又好像哪里不同。

月西樓總覺得，這張臉似乎在其他人那里見過，恍惚片刻，一時半會又想不起到底像誰。

癡癡看了許久，月西樓才開口結(jié)巴道：“湯圓……你還真的出現(xiàn)了！”

“不然呢？你不希望我來嗎？”湯圓在月西樓身邊坐下，拿著一面小銅鏡搖頭又晃腦：“怎么樣，八門論武好玩嗎？”

月西樓怔了一怔，微微皺起眉頭：“你怎么知道我在八門論武？”她看向湯圓，對方一副看透一切的樣子讓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個時候來玉女峰的，除了論武還能是什么？”湯圓望向身邊的月西樓：“吶，給你個機會，讓你猜猜我來玉女峰干嘛。”

“我猜不出來……”

“你猜猜嘛！”

“來玩？”

“是的呀。”湯圓露出兩個深深的梨渦，一臉純澈：“我也很向往八門弟子的風采好嘛？就想來看看，沒想到聽到你在吹笛子，于是就趕來見你了。”

“可是你這速度……”

“我學過一點輕功，嘻嘻。”湯圓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眼中滿是欣悅。

月西樓頷首片刻，沉思道，“你會武功，為什么不拜入八門深造？”

“我這個人，不喜歡管束，自由自在的多好。”

“可是一個女孩，只身闖蕩江湖，終歸還是危險。”月西樓輕輕拍了拍湯圓的肩膀，那小香肩單薄得仿佛一張脆弱的紙。

湯圓扭頭看向遠處，沒心沒肺地說，“我能有什么危險，沒有人抓得住我。”停頓片刻，又說，“說說你吧，有什么新鮮事分享給我聽嘛？”

“哪有什么新鮮事。”月西樓神色平靜，語氣清淡：“其實也是有的。”

“哦？說來聽聽。”

“今天下午初試的時候，我在十方竹海遇見一個人。”

“一個人？”湯圓晃動著白皙的腳踝，一臉疑惑：“什么人？”

“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

“一個男孩。”

月西樓忍不住眺向遠處云海，款款道：“他是玄宗門的人，聽師兄說，他叫柳紈。對了，他還是初試的第一呢，禁軍門的大弟子都輸給了他。”

“哦~~~”湯圓發(fā)出一陣長長的尾音，不忍輕笑：“聽你這口氣，好像對他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沒意思，我只是覺得他特別。”

“特別？哼哼……”湯圓站起了身子，沖著月西樓道：“很多喜歡都是從特別這兩個字開始的，我看你就是喜歡上了他！”

“我沒有。”

“你就是有！”

“我沒有。”

“你就有！”

兩人情不自禁地就著這個問題打鬧起來，雀躍的聲音響透玉女峰山谷。月亮從云后緩緩露出半邊臉龐，相掩于涌動的云海間，拋下一地清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