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

不斷地墜落！

沐云宛如落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海中，四周一片的死寂，目之所及都是深邃粘稠的黑暗，涌動。

黑暗吞沒了沐云單薄的身軀，從四面八方涌入，擠壓著他身體的每一寸地方。

呼呼呼.......

沐云就像一個溺水者，雖然不斷地伸手掙扎，不斷地張口呼叫，但是仍然在不斷往下落去。

在仿佛沒有盡頭的失重中，不斷地重復(fù)著........

墜落..........

雖然處境危險，生死就在頃刻之間，但是，沐云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盡量地控制著自己的身體，把它翻轉(zhuǎn)過來。

未知的危險是最恐怖，所以他必須用自己的眼睛，去確認現(xiàn)在的情況，直面著它。

就算是死亡。

他也要確認自己死在什么手里！

就在他翻轉(zhuǎn)身子的那刻，他所面對的是——

一雙黃金色的眼眸。

“碰！”

沐云再次地受到了攻擊，身體宛如被一架大卡車碾壓而過，四肢都要斷裂，五臟倒移，要變成肉末。

但這并不是肉體的痛苦，而是直接作用在靈魂上的。

一旦經(jīng)受不住，那么就什么都不剩。

“啊........”

就算以沐云從無數(shù)生死錘煉出來的意志，這時，也差點崩潰，幸好他的心中還憋著一口氣，不松口。

他還有需要實現(xiàn)的愿望。

他想起空，想起白，想起橘月，想起小林。

好不容易擁有了這么多，怎么可能放棄.........

他緊咬著嘴唇，把它咬破，咬緊了肉里，面對著眼前無法抵抗的力量，沐云就像一個愚蠢的人。

明知螳臂當(dāng)車，明知是一切都是徒勞，只要放棄，就不用承受錐心的痛苦，是啊，只要放棄，那么獲得解脫。

毀滅是遲早的！奇跡是不存在的！

可是，沐云卻是堅持著，縱然徒勞，縱然會被碾壓地粉身碎骨，可他還在堅持的。

為什么？

為什么如此愚蠢？

因為，這正是人類，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人類就是愚蠢的生物。

不是愚蠢的人，而是因為愚蠢，有感情，這才是人，所以才會在他們才會創(chuàng)造出無限的奇跡。

就算絕望，但能夠堅持到最后一刻，也是奇跡。

“沐云，你的愿望是什么？”

黑暗中，一把聲音響起，滄桑而古老，沉重得如同飽經(jīng)風(fēng)雨侵蝕的山石，見證了無數(shù)得滄海桑田，見證無數(shù)的高尚和卑劣，他一直在這里。

這刻，時間仿佛被停滯了，定格在這個瞬間。

聽著，他的聲音，沐云不由涌起酸楚，無法壓抑，然后一陣悲傷席卷了全身，居然還短暫地壓過了痛苦。

你是誰？

一條光階從虛空伸出，在它的起點有一條細小的空隙出現(xiàn)，一雙淡藍的眼眸出現(xiàn)在那里。

他的容貌依然看不見，但是沐云清楚感受了在他眼睛里所飽含的感情。

欣慰？

高興？

還有絲絲的遺憾？

“你.......為什么會遺憾？”沐云問。

“我的遺憾是因為看到了你........”那人淡淡地說，“而我的高興了，也是因為看到了你。”

為什么？

“你的愿望是什么？”那人又問。

“我的愿望？”沐云重復(fù)著，低著頭，然后嘴角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我的愿望——當(dāng)然是，能夠一如既往幸福地生活下去。”

“你還真獅子開口。”那人輕笑，仿佛被沐云的話逗笑，“是個滑頭。”

聽著他的笑，沐云也笑了。

他一邊忍著痛苦，一邊在嘴角勉強裂出一個笑容：“每個人都是這樣說我的，覺得怎么樣？”

他痛得眼淚都留下來，卻還在笑，笑比哭還難看。

那人看到，眉頭微微彎了起來。

“好啊，滑頭好啊，好，好，好，好！”

他連續(xù)說了五聲“好”，一聲比聲音響亮，一聲比一聲高亢，里面的喜悅的揚于眼眸中，毫無掩飾。

簡直比起沐云自己，都要開心。

這讓他困惑不已。

“現(xiàn)在是好，但是我快要倒霉了，之后就不好了。”沐云又調(diào)侃。

雖是說笑，但是臉因為痛苦，五官都扭曲一團，滑稽異常。

沐云想他是瘋了。

明明是快要死了，明明痛得要命，卻被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在這個人的面前，他不自覺放下了所有的戒備了，但是又出奇有點孩子氣。

為什么呢？

想在他的面前逞強，不想認輸。

對方給于了沐云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還真是奇怪？

沐云心中默默觀察著這個人眼睛，他的眉毛，試圖從里面找到一絲線索，但最后卻是一無所獲。

“你是誰？”沐云直接問。

“我是誰？”幾分的戲謔，出乎沐云的預(yù)料，那人居然也開起了玩笑，“我是如來，是觀音，是太上老君。一句話，那就是，我是救你的人。”

在眸里經(jīng)久不散的滄桑，也因為這一笑而淡去了不少。

那人變輕了一點，沐云的心也輕了一點。

但是笑著笑，笑聲戛然而止，瞬間，那人又收起笑容，又變得嚴肅。

“好了。到這里吧。”

他低聲地說，那個沉重的他又回來了。

看到，沐云感覺黯然、可惜。

“其實沒有我，你還是能渡過這個難關(guān)，但是，果然，我還想要看看，看看你.......”

看我？

我有什么好看了，又不帥，又不可愛，又不俊朗。

平凡人一個，隨處都可以看見。

“你這個人啊........”仿佛看穿沐云所想，那人聲音又輕了幾分。“在這時，還能想這些。”

說著，他緩緩從狹縫間伸出一只潔白如玉的手指，上面有晶瑩的光點閃爍，有神秘的符號浮沉，一看，便讓人目眩神迷。

“回去吧。”

那手指看似有千里之遠，實際卻是瞬息間便至，等沐云察覺，已近在眼前。

只見它微微彎起，然后——

“噗”的一聲，一下子，它狠狠地彈在了沐云的腦殼上。

一個字。

痛！

兩個字。

臥槽！

三個字。

你坑我！

這種痛苦，與之前看見那雙金色的眼眸所受的痛苦相差無幾，在某些方面，還過之而無不及。

而且實在太酸爽了。

一邊是難熬的痛苦，一邊又像沐浴在溫泉里，舒服得想要低吟，想要伸腰。

晶瑩的光點圍繞著沐云，在修復(fù)著剛才所受到?jīng)_擊而對靈魂造成傷害，同時又金色的符文融入其中。

在滋潤著他的靈魂，讓它變得完滿，變得無缺。

沐云想要想那人抱怨，可是抬頭，眼前哪有再有狹縫，哪再有光階，哪再有那個人。

沒有了。

眼前只有的一如既往的黑暗，還有那一雙金色的眼眸。

之前，光是一眼自己就差點去世，但是現(xiàn)在，沐云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能夠看清，看清里面所有飽含的東西。

原來那金色只是掩飾，在金光之下，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顏色。

那是一雙詭異的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眸。

一邊閃爍著神圣的光輝，一邊翻滾的著絕望的黑芒。一邊生機盎然，萬物在里面生長；一邊死氣沉沉，無數(shù)冤魂在里沉浮。

然后.........

眼睛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