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無處可尋的遁去。

光陰里留下的最后也只是些零碎的片段。

可我仍記得你清晰的眉眼。

云天站在高二教學樓的走廊上，無數的人影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今天是12月1號，還有不到二十余天就是他和希子一周年的紀念日了。可他好像等不到這一天了，今天一早上他就收到了希子發來的分手的消息，他匆匆的趕回這個學校，他不知道一切是否還來得及。

等了好久希子才在樓梯口出現，她的長發已經剪短，齊耳，低著頭目光呆滯的看著地板，手上拿著掃把，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緩步走了上來。

又是在衛生區清掃那些落葉花了不少時間吧。

云天在心里想著，本能的向前走了一步，準備接過希子手上的掃把。

希子低著頭只看到一只手伸了過來，右手不自覺的縮了回去，這才抬起頭，一時間目光里摻雜出過無數種情緒，先是意外再是疑惑最后是說莫名閃過的悵然若失。

他回來了。

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可一切也是時候結束了。

“你等我一下。”希子從云天的身邊走了過去，一句話輕飄飄的落進了風里。

云天只感到一陣風從他身旁吹過，還有洗發水的清香，是他熟悉的味道。他的手還僵持在空中，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纖長的五指在空氣中尷尬。

希子在教室放好了掃把后走了出來，云天帶著她向教學樓下走去，她腦瓜子嗡嗡的，昨晚一狠心提了分手，沒想到云天會直接回來。

兩人一直走到了樓梯口的拐角處，云天看著已經把頭發剪短了的希子，一時間既熟悉又陌生。

“能不分手嗎？”云天央求道。

希子靠在墻邊，雙手抱在胸前，搖了搖頭。

云天的目光在希子身上就沒離開過，看到希子搖頭拒絕后心更是涼了一大片，他以為只要他回來了一切就都還來得及，可事情的發展早已超出了他的掌控之中。

“為什么？”空氣里安靜了很久，云天才艱難的說出這三個字，他的胸口有點發緊，在呼吸的空隙里都覺得全世界像是滔天洪水決堤前的瞬間一樣。

“我累了。”希子也還給了他三個字，可她連抬頭看都沒看云天一眼。

她還是靠在墻邊，雙手抱在胸前，低著頭，額頭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眉眼，留下半片陰影蓋在臉上，讓人看不到任何表情。

空氣里又安靜了許久，一切緩慢的進行著像是一場無聲的電影。

云天靠在了另一邊的墻上，和低著頭的希子剛好相反，他仰著頭看著頭頂的天花板，樓梯和墻的夾角處布滿了厚厚的灰塵，灰塵落在了細亂的蛛網上，蛛網的一頭不堪重負的落了下來，還有一頭艱難的懸在天花板上，搖搖欲墜。

“能不分嗎？”云天再次央求道，可這一次他的語氣明顯變得徹底無力了起來，像一個死刑犯等待著槍決的那一刻。

“我決定的事從不反悔。”希子終于抬起了頭，在看了云天最后一眼后，轉身走上了樓梯。

云天還是仰著頭看著那根懸著的蛛網，剛好也能看到一步一步走上樓梯的希子，兩人的目光自始至終就再也沒交匯過。

蛛網落了下來，很快就隨著那無數細小的塵埃消失得無影無蹤。

希子的身影從上往下一點又一點的消失在了上下交互的樓層里，最后在拐角處再也不見。

“叮鈴鈴。”

晚自習的鈴已經響了。

整個校園又變得徹底安靜了下來，只有幾個教室傳來帶著老師帶著小蜜蜂講課的聲音。

云天朝校門口走去，整個人徹底沒有了神色，眼里依就大霧一片，卻是愈發的濃了，濃到似乎想徹底包裹這個世界，再也辨不出什么真真假假。

而他腳下的這條路，曾無數次和希子牽手走過。

可現在陪在他身旁的，只有風聲。

天也漸漸暗了下來。

月亮探出了頭，可太陽仍高高的掛在天上，這一切是這么不真實的真實發生著。

籃球場上藍色籃球架一座座寂靜而無聲，在它旁邊的是高三的教學樓，電子屏的顯示器上倒數著高考的天數發著紅色的光，樓道口沒有一個人，掃把和拖把雜亂的立在墻角，墻角有一排水龍頭，上面還沾著透明的水珠，“嗒”的一聲落在了水池上。

我如果沒留級的話，現在也該坐在高三的教室里了。

云天突然在心里想到。

如果那樣的話，我也不會遇見你。

如果那樣的話，后面的好多好多事就都不會發生了。

一時間，云天的腦海里閃過了好多如果。

可那也只是如果，遇見什么人，發生什么事，從他選擇留級的那一刻一切就早已注定。

希子坐在教室里，入冬了，她的手腳又變得冰冷了起來，一時間腦海里閃過許多的片段，回過神來才發現作業本上的那道數學題還是只有寫一個“解”字。

天徹底黑了下來，冷風呼呼的刮著。

云天沒有走，他在學校旁邊的小賣部買了一包煙，坐在小賣部前面的小板凳上，一根一根的抽了起來。

縷縷香煙卻解不盡萬千憂愁，化在風里，風又飄去了哪里。

闌珊處是燈影環繞，一輛又一輛的車在云天面前駛過，散盡繁華。

回憶究竟是什么釀成的酒，那么苦，那么澀。

這不多不少三個小時的時間里，云天不斷回憶著曾經和希子的種種，眼前的一切突然都變得物是人非了起來。

相識相知，最終還是逃不脫相離。

云天又點燃了一根煙，最后一根了，火光隱隱泛出紅色。在他腳邊是七零八落的煙頭，風也吹不走，就像他那萬千愁緒一樣。

最后一根了，這根抽完希子差不多也就下晚自習了。

云天在心里想著，又深吸了一口，吞云吐霧見只能朦朦的看見他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麻木而漠然。

男生的感情應該就是這樣隱忍吧，即使心底早已翻起滔天巨浪，無數悲傷的情緒穿堂而過，都依然可以不帶任何表情的承受，頂著一張不動聲色的側臉就可以承擔所有的苦澀和針扎的痛。

最后一根煙也抽完了，云天起了身，朝學校望去。

濃黑的夜色下，幾棟教學樓透出星星點點的燈火，在巨大的黑暗里顯得格外的微茫。

沒有聲音，像是一座巨大的孤城。

而那座孤城里，有一個人他必須再去試著挽留。

如果真的已經走到了結尾的話，那么請允許我再最后用力擁抱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