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宿今年的四月好像格外漫長，燁都的花還沒開完，赫禮案前的奏折已經換了一批又一批。水患過后的災疫蔓延肆虐，礦山私采案已經很挑戰赫禮的底線，這回又爆出皇子私造軍械，售與敵國的幺蛾子。
赫禮疲倦夾雜著憤怒，重重的坐在他的王位上，又吃下一顆黑乎乎的丹藥。
這才感覺精神了一些。
“王上，邊境傳來消息，芙安公主入境了。之前訂下的由翼王接待啟黎使團和芙安公主，您看?”
下首，一位大臣提醒赫禮。
百里北潯秘奏中提到，定州發現了大批軍用器械，主事人供出了他的二兒子，還從師爺的家里搜出了物證。
赫禮自問對這個二兒子最是上心，可他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
“啟黎使團接待，由符王前去。”赫禮厲聲下達命令，大殿存留的幾個臣子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尋了由頭告退撤出殿外。
下首立著的岐王適時插話。
“父王，兒臣聽聞定州瘟疫嚴重，百姓大受干擾，甚是憂心，特來向父王請命，準許兒臣回定州封地，另帶上名醫。”岐王十一歲左右的年紀，由于出身卑微，外祖家勢力薄弱，赫禮很少注意這個小兒子。
“準奏。”
“謝父王。”
轉身之際，無人看到的角度，岐王勾了勾嘴角。
經此一事，符王和翼王爭奪與啟黎聯姻的事情終于有了定論，他們之間的戰爭也算是正式搬到明面上來了。唯一的壞消息便是自己這個父王，身體日漸衰微，岐王真怕自己動作太慢，沒等把他那兩位哥哥搞死，父王先掛掉。唉，還真是件很苦惱的事情。
岐王命令屬下去御醫院傳令，征用幾位御醫，又親自登門東千府。
他有今天，要感謝東千王后，那個寒冬，若不是她提議讓赫禮將自己從冷宮里接出。恐怕他父王還不知道有自己這個兒子，而自己應該早早陪著母妃成為后宮中茫茫亡魂中的一員了。
往事如水，經不起回憶。
東千王后的母家歷代行醫，她的兄長東千衡更是坐到了御醫院的第一把交椅，奈何東千王后去世后的次年，那件宮廷秘案讓東千家陷入逆境，時過境遷，一些舊人舊事已經翻篇，現在的情形，他的定州子民們，需要東千衡出馬了。
岐王收回思路，恢復一副天真如同這個年紀的孩童模樣。
東千衡本在圣微堂行醫，聽聞府里去了皇子，立即關門回府。正堂，東千暖侯在堂外，屋內華衣少年背對著正門，像是欣賞大廳內的字畫。
“岐王殿下有禮了！”
東千衡入門，奉上一禮。門外東千暖安心退去。
“先生免禮。本王是想請先生半個忙。”赫景岐單刀直入，他不喜歡講話繞彎，那很浪費時間。
岐王常年在外學藝，極少出現在燁都，這次回來，還是受召而歸。
他與東千家并無私交，但回來沒幾天便屈尊登門，唯一的解釋就是，定州。
“殿下吩咐就是。”
“先生應該知道岳霖城瘟疫，聽聞令公子已經前去控制疫情，然而，醫者匱乏，疫病如今已經蔓延到了周圍城池，我定州的知府也不幸沾染，如此危機關頭，還望先生出手相救。”
岐王脆生生的向東千衡陳述來意。舉止言談透著沉穩大氣。
“醫者仁心，定州與岳霖之難，老夫自當出手相助。”
“本王明日啟程回封地，東千先生可今日收拾行囊，明日一同出發。”赫景岐的小臉喜不勝收，東千衡前去，總比御醫院的那些混吃等死的老家伙們要厲害的太多。
“任憑殿下安排！”
“本王先代定州百姓謝過東千先生。”赫景岐說著便行一禮。東千衡自是受寵若驚。
“那本王明日派人過來接先生。”岐王客套一番便要回去。
東千衡再次施禮。
“恭送殿下。”
本來在收到苑兒的來信后，東千衡便心中了然，準備前去岳霖相助，眼下岐王上門，再好不過，后續治療的藥材不會短缺。
“父親，岐王殿下可是為疫病而來？”東千暖擔憂道。
“病情已經蔓延到了岐王封地，這次為父要南下相助。”
“父親，帶我一同前去，我的醫術比槊兒好些，去了也能幫上您。”
“不可，苑兒和槊兒都在定州，那里危險至極，我不能讓你也去冒險，我出門的這段日子，圣微堂就不要開門了，燁都無人庇護我東千一門，你獨自在家，需注意安全。”
東千衡擔心自己的每一個孩子，但不得不遠行南下。他只希望這次疫病能快速解決。
“父親無需擔心我，你自己要注意，瘟疫不同其他。”
“為父清楚，不用擔憂，明早我跟隨岐王殿下的隊伍一同出發，府里的藥材記得每日晾曬，翻看……”東千衡細心叮囑。
翌日，漫長的隊伍從燁都浩浩蕩蕩出發，赫禮和符王翼王自無暇顧及赫景岐，沒有任何阻礙的，岐王帶著御醫院調出來的幾個老人和東千衡，踏上了回歸封地的路。
而此刻，王宮御書房的金磚上，跪著一臉茫然的赫景翼。
赫禮手中的奏折劈頭蓋臉的砸下。赫景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想做的還沒出手，怎么突然就遭到如此殘酷的訓斥呢。
馮公公悄悄的撤出御書房，順手關上了房門。
赫景翼無辜的表情讓赫禮更加憤怒。
“老二，你們幾個之中，我最疼你，你大哥是嫡長子，可我逆著朝臣覲見，要把聯姻啟黎的重任交付給你。可你呢，競犯下如此不忠不義之大罪，叫本王失望至極。”
赫景翼一早才收到消息。赫景符代替自己接待啟黎使團。這就意味著，由赫景福和啟黎公主聯姻，自己也失去了外力幫助。
眼下舅舅不在朝中，母妃深居后宮，赫景翼一時間失了主心骨，更是被赫禮的突然問罪弄得張目結舌。
“父王說的，兒臣不知啊！”他平時也就是搶奪店鋪，霸占民女，偶爾將御賜的寶貝賣出去換錢，可是這些似乎并不能讓赫禮如此憤怒。前幾日他同母妃計劃著給符王下絆子，可還沒來得及出手。根本談不上泄露一說。
赫景翼誠惶誠恐顫顫巍巍的撿起奏折，一目十行終于找到了關鍵字眼。
私開金礦?私造軍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