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淵咳嗽的愈發厲害。

不知是病情加重還是被好友溫謙氣的。

“溫謙，你且談談，這兵器是你私自鑄造還是中途轉交，若是轉交，兵器來自哪，又送往哪？”

遲淵的咳嗽聲愈發頻繁，實在無法繼續審案，不得已請示退堂，由百里北潯繼續審理。

“鑄造兵器的材料由燁都提供，兵器在定州制作，全程受翼王指派，老夫受翼王脅迫，把定州做好的兵器分批轉交胡翔，由胡翔指派固定商旅運送出國，轉賣給啟黎國王室成員。”

溫謙說的詳細。百里北潯聽的驚心動魄，這一審把二皇子翼王也給扯進來了。溫謙敢在岐王封地為翼王鑄造兵器？不符合常理。

“這一流程與知府遲淵是否有關？”百里北潯糾結那封信件。方才讓溫謙簽字的筆跡與胡翔收到的信件筆跡大相徑庭。

“知府大人從不知情。”

可怎么解釋那封信件呢！百里北潯按住心中疑惑。

“既然你認罪，那我在問，青山城金礦之事你可知曉？”

溫謙錯愕，礦山與我何干，立即否認。

其實溫謙知道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指認翼王，而胡翔自然也是為翼王辦事，那么礦山背后的主人必是翼王。

溫謙畫押，相關人員一律大牢伺候。

楚苑從頭到尾擰著化不開的眉頭。

直覺中，他不太相信外祖是這樣的人。

“溫謙招的那么快，不合常理，他咬定與胡翔接頭，但字跡對不上。在就是問到那封信件時的反應看來，他對那信根本不知情。”百里北潯分析。

“確實疑點諸多。”楚苑附和。

“翼王啊，二皇子，怎么查穩妥？”百里北潯頭痛的抓著頭發。若處理不好，惹怒翼王，等于和雪貴妃為敵。

“方才審訊時，溫府管家杜城一直瞄著杜之安。他們兩個有必要查一下，況且，杜之安可以臨摹他人字跡。”楚苑說出猜測。

百里北潯靈光乍現。

“如此便可解釋那封信的來歷，而且可以剔除遲淵的嫌疑了。”

“最開始，我們就被杜之安的假象迷惑了。沒準他也參與了兵械案。”

“溫謙的證詞真假有待考證，這是岐王的地盤～翼王應該沒膽大到在這么危險的地方做這種影響他爭儲的事情。”道理如此，但溫謙的證詞明明白白，死咬翼王。

“江綏，杜之安呢？”百里北潯推開門，問向院里站的筆直的同知。

“回大人，好像去了大牢。”

“什么？”

百里北潯驚呼。十有八九過去滅口。

知府大牢內，杜之安站在溫謙的牢房外，似有不解，但依舊遞過去一杯毒酒。自己手中拿著一個同樣的杯子。杜之安坐了下來，滿臉惆悵與回憶。

“這是那位賜予你我的，說起來，這事本與你無關，雖然我那叔叔是你的管家，可你完全能夠置身事外。你為什么要插手呢。你不插手，遲淵就是替罪羊，他那個病秧子，遲早一死……”杜之安面目猙獰，七分怨，三分恨。

他怨溫謙打亂了自己的計劃，岐王要犧牲自己這枚旗子。又恨他沒親眼看見翼王倒臺。

杜之安恨翼王，當年杜家是燁都商賈，名噪一時，后來翼王看中了杜家商鋪的位置。因為杜家不肯將商鋪兌給翼王，他便差人燒了杜家老宅，一家老小，最終只有杜之安帶著年幼的妹妹逃出，不得已投奔定州的叔父。

杜之安無法狀告皇子。值得帶著妹妹逃離燁都。

叔父家徒四壁，在溫府做個小小的管家，后來，岐王出手，幫助杜之安順利入仕，還給妹妹一個謀生的差事。

杜之安為岐王辦事，同時伺機為杜家報仇。

這次的兵械，杜之安與杜城才是與胡翔交易的人，原本杜之安計劃嫁禍給遲淵，但偏偏溫謙冒了出來，以上面兩位大人的智慧，自己此時應該暴露了。

岐王會幫他報仇的。只要他書房中偽造的與翼王通信的證據被百里北潯查到，加上溫謙的證詞，翼王是皇子又如何，天宿王是不會容忍一個與異國交往頻繁的皇子繼承王位的。

杜之安飲下毒酒。

溫謙嘆息，仰頭灌下杯里的酒。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發作，好在他事發前，請族里的老人把自己從溫家除名。

他既保住了溫家，也保住了苑兒那孩子的身份。

他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當初不該讓小琪離開溫家，她和苑兒就不會因此受了諸多磨難，小琪也不會丟了性命。

他今天看到了那孩子，很俊俏，像小琪多一些，這樣好，只要他待在天宿，岐王不去說他的身世。他永遠是天宿的將軍，東千家的養子。

視線逐漸模糊，內臟翻攪著疼痛。

杜之安已經沒了氣息。

溫謙隨之倒下。

兩個人帶著各自的秘密無聲的離去。

彼時，赫天岐回了天宿，為了彰顯自己與任何事無關，避嫌沒有回定州封地，直奔燁都。

入城前，身邊的侍衛悄聲稟報。

“殿下，那邊辦妥了。”

金色車駕內，一張稚嫩的面孔附上滿意的微笑。

“總算有件心安的事情了，進城吧！”

燁都王宮，翼王還不知道自己為岐王背鍋的事情，先歸天宿的他正與雪貴妃籌謀，如何扳倒符王。

定州知府大牢。

楚苑百感交集的看著牢里，沒有生機的兩人。溫謙沒有給他調查真相的時間，用這樣的方式了解了，只留下那些不知真假的供詞。

百里北潯立即調動人馬搜查杜之安的家。

另外出兵搜捕杜城。如今，杜城是唯一的證人。

“大人，知府遲淵已確診，是瘟疫。”江綏來報。

“另外……”

“另外什么，不要支支吾吾！”

“定州城內也有不少百姓染上瘟疫。”眼下兩件事情都很急，遲淵自顧不暇，定州內的情況必須說給這兩位大人聽。

屋漏偏逢連夜雨，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帶人封鎖池府，告訴遲淵在府養病。將城內所有流民控制起來，有瘟疫癥狀的所有人進行隔離。”

百里北潯眼前能做的也只有這些，發給燁都的急奏要等多日。岳霖城疫情遲遲沒有緩解的征兆，這種情況已經超出了最壞預期，一州知府無法管理當地政情，百里北潯只能鎮守定州。

至于軍械案，抓捕杜城，搜完杜之安的府邸才能在做整理。

孟夏初，定州城內的花開得更加燦爛。城尾臨時搭建的隔離棚區住滿了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