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愣住了,愣愣的,偏了偏頭思考著,有些不解的模樣,屈膝行了禮:“謝過淑人您的好意,喜池為公主守陵,既是職責,亦是贖罪。”
“聿國不再,姑娘的罪也贖夠了。”
那名叫喜池的女子愣住了,眼神空洞,依舊端著手,突然怔怔的回頭看著那掛在最頂上的一口棺木,沉默了。
于是,兩人的歸途多了一個人,鳳卿干脆換了三匹馬,三人騎著馬往長安去了。
而此時的長安,表面平靜實則暗潮涌動。整個長安城因為霍將軍失蹤的傳言人心惶惶,不少朝臣甚至旁敲側擊去相府拜訪,卻屢屢碰壁,南州來的公主也突然消停起來,閉門不出,城中難免議論紛紛。而宮里也并不太太平,陛下病重,四皇子與三皇子明爭暗斗,朝中逐漸分黨結派,紛爭不斷,每日上朝都不得安寧。
而此時的元州,無極殿也正見證著一場異動。
楚淵之坐在正殿龍椅上,狀似無意的擦拭著手中的孤刃劍,那把劍是元州皇室祖傳的寶物,傳說當年元州的開國皇帝就是用這把劍在馬背上奪了一方天下,是元州楚家最高權力的象征。
殿中漆丘的使臣端正的站在下面,身后放著幾個箱子,他拱手作揖道:“太子殿下,您若是同意,臣這身后的幾箱寶物便是見面禮,若是不愿也無妨,彼時兩國交戰,殿下不出兵,漆丘自然也不會踏足元州一步,”
楚淵之沒說話,只是低著頭默默擦拭著手中的劍,使臣見狀,彎著腰:“殿下,大汗真心想與殿下交好,上唐獨大已久,六州各國早就心生不滿,此時青周請戰,再加上漆丘與元州,縱是那霍大將軍也無力回天。”
說到霍辰時,使臣明顯感到楚淵之的情緒有了一絲變化,大汗交代過,必要時可在南州公主身上作些文章,這元州太子苦戀公主多年,如今公主卻應了那上唐的將軍,怕是此時太子心中最大的痛處了。
使臣又繼續說道:“殿下與公主天造地設,成婚在即,如今卻讓那霍辰搶了先,殿下難道無動于衷嗎?”
說到此時,楚淵之拿著劍的手頓了頓,終于抬頭看著他。使臣馬上跪下,佯裝畏懼的樣子,行了個大禮:“臣失言,殿下恕罪。”
楚淵之慢慢放下劍,站了起來,提著衣擺慢慢走下臺階,一雙劍眉卻一直深深的蹙著,慢慢走到他面前,使臣看著自己額前的一抹黃色衣角,頭低的更深了些。許久,聽見楚淵之說:“孤可以出兵,不過有一個條件。”
“殿下請說。”
……
鳳卿與霍辰是在夜里偷偷回府的,正無聊著在房間里讀書發呆的絮蘭倒是吃了一驚,瞬間騰起身來,看著一襲藍色身影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現時,眼淚瞬間就不爭氣的冒了出來了,仿佛這些天受了多少委屈一般,難得紅了眼:“公主。”
鳳卿一愣,反應過來只覺好笑,小跑著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點了點頭,就走到屏風后面換衣服:“這幾天可有異常?”
“公主不知,長安怕是要變天了。”絮蘭緊跟著她,眼神巴巴的也跟著,生怕她消失了一般,“公主可是完全好了?”
“好了。”鳳卿無奈的笑著,這幾天想必她不好熬著呢。
隔天的御書房,陛下撐著頭靠在龍椅上,面容疲憊,帶著些慘白的憔悴,四皇子趙逸淵和三皇子趙嘉術連同幾位大臣在殿前,氣氛嚴肅。
“四弟的意思,如今青周和漆丘虎視眈眈,我身為皇子,連軍中兵馬都看不得了?”
“臣弟并無此意,這軍中一向是以霍將軍為先,若突然越過霍將軍……”
“四弟對霍將軍如此殷勤,莫不是私下如何親密,暗中勾結了?”
“皇兄怕是誤會了,且不說我與霍將軍從未見過……”
“暗中勾結,豈是我們明面上知道的?”
“我……”
“夠了。”陛下聽不下去了,略顯怒意,緊鎖著眉頭,一揚手碎了一個茶盞,瞬間殿中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不敢吱聲,“要吵都給朕滾出去吵。”
“陛下,南州公主求見。”張進匆匆的走了進來,看了看陛下的神色。
“讓她進來。”陛下扶著額頭靠著龍椅,默默嘆了口氣,眉頭緊鎖著。
鳳卿淺笑著走了進來,進來便看見這副劍拔弩張的殘局,還是當作什么都沒看見一般走到殿前去行了禮:“鳳卿見過陛下。”
陛下看了她一眼,眉頭舒展了些,還是一手按壓著太陽穴,閉著眼,沉著臉:“起來吧。”
“四殿下。”鳳卿轉身朝趙逸淵屈膝行了個禮,笑著點了點頭,順帶著瞥了趙嘉術一眼,“圣前編排倒也是個本事。”
趙嘉術一愣,反應過來自是容不得的,滿臉怒意,正要說話,還沒開口便被鳳卿堵了回去:“霍將軍如何,還輪不到殿下您來評頭論足,他沖鋒陷陣血戰沙場之時殿下在哪?不過是美人在側紙上談兵。”
“你!”
“且不說霍將軍,單說四殿下,他是先后嫡子,正統皇室,殿下不過貴妃所出,統稱庶子,皇家學堂中便是如此教習長幼尊卑禮儀規矩的嗎?”
趙嘉術一甩袖背著手,被堵著說不出話來,他是知道這南州來的女子向來是討得父皇歡心的,如今更不好在圣前同她有何矛盾,豈不是顯得沒度量。
“還有諸位大人,今日是來湊的什么熱鬧?”
“臣等,皆是來看望陛下,公主金貴,可也是南州之人,未免有些管的過于寬了。”
“諸位身居要職,卻又打著看望陛下的幌子縱著兩位殿下圣前胡鬧,給陛下施壓,是巴不得陛下氣急攻心病情惡化嗎?倒不如花著時間尋些法子醫好了陛下,如此失職且以下犯上不安好心,實在枉為臣子。”
幾位大臣一聽都慌了,語出驚人吶,敢在圣前如此直言不諱的,怕是沒幾人的。幾個人馬上變了臉色都跪了下來,連磕幾個頭:“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等絕無此意啊!”
“殿下瞧見了?人言可畏,甚者決人生死,我一介女子都明白的道理,殿下不明白?”鳳卿還是笑著,看著趙嘉術,卻是氣勢逼人。
趙嘉術沉默了,強忍著脾性彎腰朝陛下拱手道:“兒臣知錯。”陛下瞥了他一眼,坐正了些,有些疲憊的模樣:“都退下,回去好好反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