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了龍顏震怒,殿中之人馬上都跪了下來,不敢多言語,趙逸淵卻依舊面色舒緩平靜,仿佛是習慣了一般,沒所謂的樣子,低著頭笑了笑,又慢慢抬著頭注視著陛下:“兒臣來看望母親,何錯之有?”
在趙逸淵的心中,陛下不是個好君主,不是個好丈夫,更不是個好父親。他當初在御書房門口跪了兩天一夜,求他徹查先后難產之事,他只是閉門不出,還把他趕出了宮,這于當時剛失去母親的他而言,是刻苦銘心的,又即使,他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陛下怒極,離得趙逸淵更近些,那周身的氣勢也是更壓迫了,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你放肆!”
兩父子的對峙誰都不甘敗下陣來,方嬤嬤有些無奈,終究是不忍心開了口,頭緊低著:“陛下高抬貴手,莫要擾了娘娘了?!?
趙逸淵看著堅定的擋在自己面前的那個些許蒼老的背影,些許無奈,還是抬頭看著陛下:“父皇良苦用心,兒臣心中了然,可母親之事,還望父皇莫要多加阻攔?!?
陛下面色逐漸變了,突然沉默了,良久,又嘆了口氣,看著趙逸淵,低聲道:“你這雙腿,還不長記性嗎?”
“父皇可知,妹妹當年并未夭折?!?
陛下緊蹙著眉,搖了搖頭,突然就勾著嘴角有些舒了口氣一般的笑了,后退了幾步,說不出話來,就緊盯著他。
“她在五年前,死于蠱毒,源自母親體內的蠱毒。”
趙逸淵眼里的平和漸漸淡了些,帶著幾絲嘲諷看著陛下:“父皇以為,避世旁觀便能如意?”
陛下此時愣住了,方才那嘴角帶著的笑意都慢慢凝固了,五年前?那……這一切究竟是何意,他又是從何得知的,這又是不是真的。
“兒臣告退?!?
陛下突然就踉蹌了一下,扶著一旁的桌子,那深褐色的眸子里終于正色了些,轉頭看著趙逸淵愈走愈遠的身影,偏頭朝張進低聲說了句話。
而在趙逸淵在回去的路上,路過衿蘭宮,碰見了面帶愁容,緊鎖著眉頭的趙曼陽,她一直低著頭,雙手緊抓著袖口,很是不快的模樣。趙逸淵對她印象不深,也沒見過幾面,可這丫頭也是伶俐,遠遠的見著阿同用四驅車推著他過來了,馬上便側過身子讓路行了禮:“曼陽見過四哥?!?
“你一切可好?”趙逸淵微笑著看著她,舒兒若是活著,定是同她一般大了。
趙曼陽像是有些猶豫的模樣,欲言又止,蹙眉抬眸看了看趙逸淵,還是微微搖了搖頭:“謝四哥關心,一切都好。”
“你我亦是兄妹,也不必瞞我,若是我能幫襯的,不妨直說。”趙逸淵還是笑著。
“……若是不麻煩,便勞煩四哥同城西蕭府的公主姐姐帶句話,便說我請她來宮里一趟。”
“那位南州公主?你竟同她交好?”
“公主姐姐善解人意,溫婉大方,平日里很是照顧曼陽,如今曼陽禁足宮中……”趙曼陽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低下了頭,緊鎖著眉頭。
“因何禁足?”
“因為……曼陽心上之人并非權貴,不過是那說書唱戲不入流之人?!?
趙曼陽的眸子里不免流露出了幾日哀愁與諷刺,在這個養尊處優的皇家貴女眼中,倒還是不多見的。
趙逸淵沉默了,沒說話,云淡風輕的臉上似乎露出了幾絲無奈,皇家兒女,從來就是鞏固皇權的工具。
“四哥以為,曼陽做錯了嗎?”趙曼陽微微抬眸有些試探的問道,她以為,四哥是她所有皇兄里最溫柔的,即使見得不多,可他每次見她總會變出許多糖來給她,總會安靜耐心的聽她說話,總是很像哥哥。
“若是趙曼陽,便是無錯;若是上唐的公主,便是罪過。這要看……你是誰了。”
趙曼陽沒說話,只是低著頭,趙逸淵也不催他,只是溫柔耐心的淺笑著等她的下文。良久,趙曼陽抬起了頭,微微屈膝行禮,微微笑著:“多謝四哥,曼陽明白了?!?
蕭府。
“公主,方才四殿下來留了句話?!?
聽蘭匆匆的走了進來,有些緊張,從前一直是絮蘭伺候在公主身側的,如今聽說絮蘭有事去了旁處,她才頂了上來,而她對于這個公主,還是有些畏懼的。
“什么話?!毙跆m今日在書房看了一天書,雖然她不怎么能看進去,還是要裝了這樣子。
“四殿下說,十三公主希望,公主能入宮一趟?!?
絮蘭沉默了,她若是進宮,怕是無端會惹了旁的麻煩,可若是不進宮……
入夜,一道身影晃出了蕭府,穿過幾條巷子,敲了山水樓臺的后門。
而這身影一出相府,府外一暗處藏著的一黑衣男人頓了頓,望著那身影飄閃的方向,也轉身朝反方向越去,轉眼便進了相府霆院。
霆院內,霍辰還是一身素衣正在房中看著兵書,窗戶晃動了幾下,方才那個身影閃了進來,雙手握拳半跪著:“公子。”
“如何?”
“這幾日公主并未出府,但方才,卻一身便衣孤身翻墻出去了,瞧著……是城南的方向?!?
城南?城南……莫不是去了山水樓臺?可此時她為何孤身一人去了那處。
不由得皺了皺眉,低聲再問了一遍:“你確定……是公主一人翻墻出府?”
“是?!?
她不是鳳卿。他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