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往西數里有一江門鎮，只因地處齊魏國境交界之處，這里是大魏唯一不受戰火摧殘的地方。
老李酒家今日披紅掛彩，只因掌管李大富的兒子李初陽考上了云中學府。
看著往來道喜的鎮民，李大富卻愁容滿面。
考上學府是好事，但現在國內的格局李大富也是心知肚明，自己老婆死的早，只留下李初陽這唯一的獨子，他生怕李初陽離開江門鎮去了云中城之后遭遇什么不測。
雖說現有規定，學府的學子受到保護，但畢竟是內亂時期，李初陽從小頑劣，屬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伙，李大富生怕有什么閃失，到時候他老李家就斷了香火，這讓他如何去面對早已仙逝的列祖列宗。
“老爹，你想什么呢？該不會是想醉春樓的小蘭紅了吧？”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不知何時站在李大富跟前，用手在李大富眼前甩動著，正是李初陽。
李大富一巴掌拍在李初陽的頭上，“你個混小子，有你這樣跟爹說話的么？！還不去收拾細軟，再晚一些，云中學府就要來人接你了。”
李初陽哎呦一聲，摸著腦袋嘀咕著去了后院。
看著李初陽的背影，李大富不由輕嘆，這是不讓人省心的家伙。
“李老板……”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從一旁響起。
李大富尋聲看去，只見一個佝僂著背，蓬頭垢面滿頭白發的老乞丐正站在柜臺外笑著，一口發黃的牙齒還缺了兩顆門牙。
“你來了。”李大富點頭致意。
老乞丐笑著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從身上唯一一個完好的口袋里掏出一小把銅板放在手心里數著。
數了幾遍之后似乎有些為難，老乞丐將銅板放在柜臺上整齊排開，只有九枚。
老乞丐臉有些發紅，但因為又臟又黑的緣故旁人反而看不出來。
“李老板，還有一文我下次一道給你。”
老乞丐說著，眼中滿是翼希地看向李大富。
李大富不做聲，打量著老乞丐。
這個老乞丐是十年前來到江門鎮的，嗜酒如命，但因為是個乞丐，所有的酒家都因怕他臟了自家門店不愿賣酒給他，唯有李大富好心一直賣酒給他。
老乞丐每次只花十文錢買二兩燒酒，坐在店里的角落慢慢喝著，李大富有時候也會看他可憐送他一碟小菜下酒，但只要一有客人來，老乞丐便會自覺讓開位子蹲到一旁地上喝酒。
長此以往，李大富也就和老乞丐有些熟絡，據老乞丐自己說，他曾經也學過一些拳腳，因家鄉慘遭戰火摧殘，家人都死了，他為了逃避征兵，遠走他鄉流落到了這里。
李大富摸著肥下巴，敲了敲柜臺，示意來幾個伙計。
老乞丐一愣，表現得有些害怕，伸手去拿桌上的銅錢，嘴中還顫顫巍巍地說著：“我這就走，這就走……”
李大富一把按住老乞丐的手，幾個伙計圍了上來。
“帶老先生去梳洗一下。”李大富語出驚人。
老乞丐在愣神中被伙計帶去了后院。
約半個時辰后，伙計帶著老乞丐從后院走出來，正在招呼客人的李大富回頭一看，眼中滿是震驚。
只見原本臟亂不堪的老乞丐經過一番梳洗打扮之后反倒變得一表人才。
一頭白發整齊地梳在腦后刀削的面龐，雙眼有神，一身黑色長衫，背也不顯得特別佝僂，可能因為早年習武的緣故讓李大富覺得老乞丐的身上有種普通人沒有的獨特氣質。
李大富喜笑顏開，走上前彎腰拱手。
“老先生請受我李大富一禮。”
老乞丐還沒緩過神來，又見李大富如此之禮，連忙回禮，腰彎得更低。
“李老板這是折煞我了。”
“快請老先生入座。”李大富扶起老乞丐，指揮伙計。
幾名伙計雖然搞不懂李大富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也不敢怠慢，趕緊清理出一張桌子讓老乞丐入座。
李大富拿著一壇上好的杏兒村走到一旁，給老乞丐倒上一大碗。
老乞丐受寵若驚，謝過李大富后喝上一口，只覺得酒香沖腦，回味無窮。
“掌柜的今天是發哪門子瘋，這杏兒村可是掌柜的珍藏多年的好酒，據說是要給少掌柜討媳婦才用的，今天居然給這老叫花子喝。”
“誰知道呢？掌柜的做事我們怎么能猜的透，還是招呼好客人吧。”
兩名伙計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偷偷議論著。
老乞丐喝過酒，放下酒碗，看著李大富說出心中疑惑。
“李老板今天這般是為何？”
李大富給自己也倒上一碗酒，坐在一旁喝上一口，不由輕嘆一聲。
“老先生，不滿您說，我老李家四代單傳，就李初陽這臭小子一根獨苗，現在國內動亂，外面不比我們江門鎮，那臭小子眼看今日就要去那云中學府，我這當父親的心中是愁啊。”
老乞丐聽完，笑著點頭，心中明了。
“李老板是想我護少掌柜周全？”
李大富露出笑意，又給老乞丐倒上一碗酒。
“老先生心明眼亮，正是如此。”說著，李大富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遞上。
老乞丐沒有收，而是又一口喝盡碗中酒，思索片刻，似下了決定。
“這錢我不能收，承蒙李老板看得起，我趙……趙生這十年來承蒙李老板照顧，以后只要我不死，定保少掌柜周全，全當還這情。”
“好！好！”李大富喜笑顏開，心中的石頭算是落了地，又給趙生倒上一碗酒，“有趙老先生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只是我兒頑劣，希望趙老先生能夠多多擔待。”
趙生擺擺手表示無妨，喝完酒后他站起身對著李大富抱拳道：“少掌柜何時出發？”
“正午過三刻。”
“好的，待我去取點東西，到時候在酒家門口相見。”說完，趙生頭也不回地出了酒家。
李大富看著趙生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掌柜的，你就不怕那老叫花子吃飽喝足跑了？”這時，一名伙計跑上來輕聲問道。
“不會，他不是那樣的人。”李大富露出笑意，信誓旦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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