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眾久候了?！?

堂下寂靜，眾人注意全被郭季二人吸引了去，全在等待郭季的回話，恰在此時，堂上傳來曹操話音，眾人回神望去，只見曹操已然坐于堂上，靜觀堂下情形。

既然今夜是曹操急召眾人前來，曹操便早早等候在偏堂之中了，也好在人齊之時，及時主持大局，也是因此，這殿堂中的事，雖未親見，卻是聞聽的七七八八了，對于郭季行事，曹操亦是聽在了耳中，曹操覺得，為郭季安排的職階，應是頗為合適了。

主事之人已經前來，堂下都是明白事理規矩的，便迅速散開，分為武將文臣，左右而立，郭季初來乍到，便想尋著最后的位置站好便是，沒想荀彧與荀攸卻是在二人間給郭季留了位置，荀彧可是位于首位的。

只消幾息的功夫，殿堂中便已經是一片肅然。

“夜前，妙才近信快馬加急送來一張皇詔?！?

眾人都是靜心傾聽著，“皇詔”二次入耳，心思都開始活絡了起來，想來這詔書之上的內容是頗為重要的，不然也不會緊急議事，就是不知這詔書是否是宣給曹公的。

“文若，這張皇詔，讀來聽聽?！?

曹操說著，身邊一位兵士便拿著一張背繡金龍的黃絲錦緞，來到荀彧身前，將錦緞遞給了荀彧。

荀彧也不客氣，直接取過詔書，開始讀了起來。

詔書語句不多，頗為精練，是宣與徐州呂布之物，寥寥數字，只是詔令呂布速速前往洛陽，勤奮天子，看來這皇詔便是曹操劫來的了，劫持皇詔，這可是意圖謀逆的大事，直至此時，眾人也是明白今日為何如此之急了，先不說這皇詔的內容，單論謀逆的名頭是否可被坐實，便是時間上的問題了，在這個一切曖昧不明的時候，造反而不明反的，就還是臣子的身份，關鍵就是要有尺度。

不過曹操此舉，當得上是在告知這殿堂中人，自己的野心了。

郭季有些擔憂地看向荀彧，荀攸亦是如此，曹操正是中了荀彧的下懷軟肋，難道今后論事之前，都要荀彧當先考慮如何反叛了朝堂不成？這可是在逼迫荀彧將一顆熱血丹心劈作兩半了。

不過令郭季意外的是，他在荀彧眼里竟是看到了一絲隱秘不住的火熱。

“皇詔所命，想必都聽得真切，可有諫言，且說來聽聽。”

曹操直接將主題引了出來。

眾人亦是知曉曹操之意，是否迎逢天子之事，荀彧不止提過一次了，此時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商議個結果出來。

荀彧當先拱手言道：“天子終會落得歸處，不可再假借他人，手握天子，行事便是正途，天下亦可歸心?！?

郭季心生好笑，這天下之主，此時竟是堪若珍寶，名貴異常，也僅僅是件事物，無人不想把玩把玩，也真是可悲可嘆。

“想那董賊，孤可不愿直面天下群雄?！?

“若是不給群雄討伐的理由又該如何？”

“哦？文若可有辦法？”

“那董卓為何惹了天下之人？”

“自是挾持天子，行了不義之事?！?

“若是端行品正，殷勤面對天子，只會有忠臣義士，哪會有奸佞權臣？”

曹操與荀彧語速飛快，幾句話下來，竟是沒給他人說話的機會，不過荀彧話中之意，卻是要曹操行那忠臣之事，這可是直接戳了曹操的心窩了，曹操若是忠臣，那又怎會劫持皇詔呢？

殿堂內立時安靜下來，誰也不知荀彧此番話后曹操內心如何，自然不會有人莽然出言，免得會惹一身騷氣。

曹操盯著荀彧，面容肅然，不知在想些什么，郭季再次擔憂地看向荀彧，他這摯友本是心思玲瓏之人，只是涉及底線之時，卻不知會做出什么，此時若是直接與曹操翻了臉，恐怕受到傷害的，只會是荀彧罷了。

郭季自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荀彧犯錯，剛想開口說些什么，沒想曹操忽地大笑出口，哈哈幾聲之后說道：“按文若之意，怕不是要我請回天子，來主持大局不成？想必文若自有辦法。”

曹操此話說的頗為輕松，像是本就十分相信荀彧一般，知道荀彧會有下文，郭季不禁暗生欽佩，曹操雖說話已說盡，但不會有人心生厭煩，不失威嚴，又不會失去人心。

荀彧聞言，未直接回應曹操，而是回過頭來看著郭季輕輕一笑。

郭季一怔，莫非文若要自己回答，剛剛自己一直在擔心荀彧，“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結果郭季自是知道，可是細節上的事自己卻未多想，此時見文若要自己回答，下意識地心思電轉起來。

曹操見荀彧動作，卻是已經知道此事應該問詢何人了，接著又是開口說道：“奉孝可是與文若商議過了？”

郭季腦中思緒凌亂繁雜，此時事已臨頭，腦中竟是靈光一現，開口應道：“確如明公所言，天下既然需要忠臣，便是給天下一個忠臣，軍中需要霸王，便還軍中一個霸王。”

郭季話音未落，曹操眼睛一亮，精神更是一振，殿堂之中更是議論之音四起，只有荀彧似是知道郭季會如此說般，只是靜靜地站的筆直，輕笑著看著曹操。

堂上那位瘦弱的兵士，對郭季頗感興趣，心想這位俊俏男子，怎會總是惹得此間殿中波瀾不平？

曹操又是大笑幾聲，看來是極為高興，接著追問道：“哦？此話怎講？”

郭季整理思緒，片刻之后回道：“天子尊貴，但凡天子，便是不可輕易外出皇城，給予其一定的自由，不明力把控，給予君臣禮節便是，在天下看來，明公只是護持天子安全，并未做出格之事，介時便可假借天子，出師有名，亦可頤使天下明令之人?！?

曹操沉吟片刻，嗯聲說道：“將天子困于一較大之地，禮數周到，好生伺候，這倒是容易，不過天子隨身侍臣頗多，如此把控不周，稍有不慎，天子怕是會脫離掌控。”

“便在天子身邊安排一人，可服天下之人，明里輔君，暗間行政，亦可時刻把控天子坐行?！?

郭季說到這里，偷眼看向荀彧，郭季可是知道了為何荀彧要自己說出這些話來，那位輔君之人，恐怕荀彧早已心屬了。

曹操亦是瞳孔一縮，看著堂下站的頗近的兄弟二人，既然將天子迎來，軍中之事雖說依然可以由自己決定，但行政之事必由朝堂發令，然而此前，州郡政事盡是文若處理，如此一來，要說輔君之人誰最合適，怕是只有文若了。

曹操雖說已明于心，但還是大笑兩聲問道：“奉孝可有所薦？”

郭季將視線從荀彧身上移開，對著曹操拱手說道：“文若，可擔此重任。”

曹操聞言，深深地看了荀彧一眼，只是殿中昏暗，無人看的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