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面男子聽得身影問話，當即有些得意，嬉笑著說道：“姑臧賈家三老爺，雖說名冠西涼，但真正見過本人的，還真是沒有幾個，我卻是其中之一。”

看來山下布衣隊伍，便是油面男子口中所說姑臧賈家的商隊了。

身影聞言面色未變，只是眼中精光又是閃了一下，接著輕“嗯”一聲，目光從油面男子臉上挪開，重新看向山下。

山下商隊人馬身隕幾人，還有十余人之多，只是這十余人，見已經被眾多兵士包圍阻截，劫難在即，同樣紛紛拔刀出鞘，拼死也要沖出條活路來。

困獸之斗，尤為激烈，在人影看來，一時半刻間，不會有什么結果，于是頭也不回地開口問道：“那你可知我是何人？”

油面男子見人影問話，心道您可是董相女婿身邊的紅人，如今皇城腳下，誰人不識您的大名，此次大軍外征，還不是您一手促成的。

男子念此，滿臉得意，嬉笑說道：“賈主自然就是姑臧賈家的五老爺了。”

身影聞言又是輕“嗯”了一聲，眼睛微瞇地看著山下動靜，山下商隊又是有兩人做了刀下亡魂，其余之人更是個個帶傷，不過反抗卻是更加激烈，只有那壯碩的青年完好無損。雖說那青年著實勇猛，將手中彎刀舞的烈烈生風，但他完好的原因卻也并不在此，人影在手下兵士行動之前早已吩咐，待那青年吃些苦處之后，便給他個空隙，放他逃去，只是其余之人就不要再給機會了。

“我賈家如何，想必你也知道，只是家中錢銀之物，卻是都被我那兄長控在了手里，嘴上說是為家里行商之用，實則卻是貪戀財物，我身處皇城，需用錢財的地方可是比他要多啊。”人影依舊是瞇眼微笑的神情，一邊說著，一邊轉過頭來盯向油面男子的臉，眼中精光不斷流轉。

油面男子聞言一愣，眼神呆了一瞬，心想大人竟是將心聲說給了自己，難道自己這幾日來所做之事，令大人頗為意滿？已經將自己當做了心腹看待？油面男子念此，回想這幾日自己經手之事，細想之下，還真有這種可能，這幾日自己所做之事可都被吩咐過不得外傳的。油面男子當即一驚，莫非是自己的時運到了？

看來此時是該表表忠心的時候了。

“竟然擋了賈主的路，那賈三爺...”油面男子說道這里，感覺哪里說的不對，又改口道：“那胖子著實該死。”

油面男子嬉笑說完，又是感覺只說這些尚顯不足，于是稍稍正色，抱拳說道：“能為賈主辦事，定當赴湯蹈火。”

人影盯著油面男子看了一陣，見其確未有什么其他心思，便又是輕“嗯”一聲，接著看向山下，此時山下商隊又是折損兩人，壯碩青年也向著一側憤然沖殺著。

“你這小子到夠機靈，不知你可否猜出今日我是如何謀劃。若能猜出一二，今后便留在我身邊吧。”人影依舊是瞇眼微笑，看不出心里如何。

油面男子一愣，心中竊喜不已，看來自己是猜對了，接著又是搓手嬉笑說道：“今日午時剛過，賈主令我帶那胖子進得營寨，不過卻只讓他見得賈主的背影。”

油面男子說道這里眉頭一動，想起一事說道：“對了，賈主當時穿的便是這身衣服，那胖子未能追上賈主，見賈主走遠，便在營中打聽賈主位置，又被賈主安排的到處奔走，營區甚大，那胖子穿行幾個來回，早已心煩氣躁，只得放棄，回了這里，如此酷熱天氣，一個多時辰的等待，不僅僅那胖子，就連山下這些愚民都沒了士氣，此時賈主帶人殺出，定然不會再有漏網之魚。”

油面男子這番話說的可謂眉飛色舞，得意非常，心神更是躁動不已，腦中所想全是與他口中賈主一同趾高氣揚的威風畫面。

身影也不知聽是沒聽，只是輕聲應了一句“不錯”，只這二字出口，油面男子又是激動不已。

身影繼續看著山下情形，此時商隊只剩六七個人，那壯碩青年將要殺到戰場的外圍。

“我軍行軍之后，我那兄長剛至長安之時，命你前往探查我兄長動向之事，你可告知他人？”人影頭也不回的問道。

油面男子見人影問話，想到當時人影所吩咐的事情，稍有正色說道：“賈主吩咐，小的不敢怠慢，從未告知他人。”

人影輕“嗯”一聲，眼睛依然看著山下情形，此時那壯碩青年已經殺到了戰場外圍。

“只你一人知道就好。”人影的微笑深了幾分，瞇起的眼睛又填幾分弧度，眼中精光閃爍，一邊回過頭來，一邊說道：“我這里還有一事需你相助，若是事成，便提你在我身邊做個應侍。”

油面男子一驚，此次真的是自己福運星至，今后可不可以入得朝堂，也許就看這次賈主所說的“一事”了。

“全憑賈主吩咐。”油面男子屈膝失禮，抱拳言道。

人影神情未變，將腰間佩刀拿下，遞到油面男子面前說道：“山下那將逃之人，勇猛非常，不可放其不管，你帶上此刀，待其將逃之際，松懈之時，喝聲殺出，可出其不意，斃其于刀下。”

油面男人心神本是澎湃，聽得人影所言，接過鋼刀，未細想此間事情的不妥之處，直接向著山下壯碩青年殺去。

人影看著油面男子沖出的背影，神情未動，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時那壯碩青年，在眾兵士有意放任之下，已然將要逃出此地戰場，只有兩位兵士還在與之纏斗，三人大開大合，刀刀相擊，不時有花火迸現，幾個回合之下，青年雖未受傷，體力卻是有些不支，青年心中暗嘆，難道自己也要難逃此劫？

壯碩青年心有不甘，拼盡自己僅剩的力氣，對著其中一人狂砍幾刀，直逼的對方連退數步，接著又是回頭，與另外一人相擊一刀，這一刀青年用盡全身力氣，那力道自是頗大，再加上壓上了身體重量，又是將此人擊退了數步，見此機會，壯碩青年哪會放它溜走？立時腳上用力，便向遠處逃去。

壯碩青年此時已然力盡，就算全力奔逃，速度也是有限，不過那兩位兵士，卻是沒有打算深追，既然之前人影有過吩咐，此時放青年離去，豈不正是當時，不過若是毫無動作，卻也是顯得假了，兩位兵士互望一眼，便同時會意，一同裝作力盡模樣，慢速追向青年。

不過就在此時，一個手提鋼刀的瘦弱身影，卻是飛快掠過這兩位演技派的兵士，直接沖向前方壯碩青年，細看之下，正是那油面男子。

一眨眼的功夫，油面男子便追至青年身后，順勢將鋼刀高高舉起，只是身型瘦弱，鋼刀有些抓握不穩。

油面男子高舉鋼刀，口中厲喝出口：“借你人頭一用。”

壯碩青年本以為逃出生天，哪知身后已經刀懸于頸，聽得厲喝，心中頓時一緊，懸命一線之時，青年耳目頓時清明無比，耳中聽得刀鋒欲至，且身后好似只有一人步聲，剛剛由死入生，生路就在眼前，本是只差一線，如今竟被一人攔在生門之外，怎能不令自己怒極，壯碩青年不知哪里爆發出的力氣，也虧得油面男子力弱刀輕，壯碩青年直接扭轉回身，躲過男子鋼刀，同時彎刀回力橫掃，竟是一擊將油面男子頭顱切下。

油面男子一臉無法置信的神情，沒想擺在眼前的榮華與富貴，竟如此輕易地從手中溜走，油面男子眼中的天地不停旋轉變換，最終大地停在了天空之上，剛剛那個砍下自己頭顱的壯碩青年，已然跑遠，油面男子心有不甘，漸漸歸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