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條無名小巷，歌德、阿泰和愛德華分成針鋒相對的兩撥，雙方正相互對峙著。

“你們，是…什么人？”

愛德華的聲音有些斷續和喘息，銀白色的長發也溫柔地垂順下來，遮住了他蒼白俊美的臉，你只能透過發絲，看到他清澈的眼眸上倒映著若有若無的血色光芒。

他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著，仿佛在極力地壓制某種沖動！

歌德看了看周圍，空無一人。他吩咐阿泰道：“守著這個巷口，不要讓別人靠近這里。”

“是。”

阿泰慢慢向巷口走去，在走到愛德華面前時，二人有意無意地對視了一眼。

一瞬間，二人的目光相互碰撞，宛若刀劍交擊，空氣中都仿佛迸發出無形的火花。

阿泰好像被愛德華的目光所攝，倒吸一口涼氣，扭過頭，默默地走到巷口處，整個過程腳步平緩，步伐穩重，安靜得簡直不像他本人。

愛德華將目光轉向歌德，淡淡說道：“很感謝…你們的幫助。另外，我…想知道，你們想在…我這里…得到什么？”

歌德笑了笑，走到愛德華面前，伸出右手，道：“認識一下，歌德.拉斐爾.克雷曼沙。”

愛德華沒有和歌德握手，自我介紹道：“我叫…愛德華。”

“愛德華.布里科諾.德古拉，血族十二氏族之首德古拉氏族的成員…準確來說，你是德古拉氏族所剩的最后一人。”歌德縮回手，用只有彼此才能聽到的聲音補充道。

愛德華垂順的右手猛地握緊，蒼白的臉上染上一抹病態的嫣紅。他靜靜注視著歌德，問道：“你想…怎樣？”

“我能幫你改善血族力量的天然缺陷，包括恐光、畏銀、弱火，以及對鮮血的極度渴望，并且…讓血族得到延續。”歌德低聲道。

“那么，代價呢？”

“接受我的布道，以及向我效忠。”

“這是一項…交易，我能這么…理解嗎？”

“如果你這樣認為，那就是的。”

“…你…有履約能力嗎？”

“當然，你知道巴哈姆特嗎？”

愛德華的身體猛地一震，道：“我已經100年…沒聽過…這個名字了。”

100年？一直留心傾聽的阿泰長大了嘴巴，即便血族壽命悠久，100歲也該是大人模樣了吧？

他不知道的是，越是強大的德古拉，進入成年期的時間就越晚。如果100歲還能保持少年形象，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愛德華擁有德古拉始祖血脈，只是尚未覺醒。

當然，這種偏門到只有在圖書館角落的蒙塵書籍才能翻閱到的知識，即便是德古拉的親王都未必知曉，更何況愛德華本人？身負德古拉始祖血脈，只要覺醒，潛力評價至少是S+，甚至更高！這老正太怕是根本不清楚自己真實身價到底有多高！

歌德當然不會抬高對方，而是選擇抬高自己：

“我現在是巴哈姆特的代言人。”

愛德華沒有再說話，而是沉默地看著歌德，等待他拋出的籌碼。

“接受我的布道，成為巴哈姆特的信徒，屆時你能用神恩換取神賜，其中就包括血統改良。”

“我憑什么…相信你？”

歌德咬破手指，指尖的鮮血化成一縷火焰，這是傳火儀式所用的火焰，識貨的人都應該能看得出來，這意味著什么。

接受了這縷火焰，不僅意味著成為了巴哈姆特的信徒，更意味著會自己會接受歌德這個代言人的節制。一旦讓歌德發現被傳火者心懷不軌，他就能以代言人的權限降下懲罰！

愛德華沉默了一會兒，忽的微笑起來：“如果我…拒絕呢？”

“我會選擇離開。但作為血族，尤其是十二氏族之首的德古拉的成員，你會被整個魔界通緝、追殺；千年的歲月都會在壓制嗜血欲望的痛苦中度過，永無寧日。”

“為了不暴露行蹤，就連那個烏鴉都敢騎到你頭上，為了不留下齒印，你甚至不敢飽飲他的鮮血…你希望每一天都這樣度過嗎？我想每個有尊嚴的血族，都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就是歌德的籌碼，也從側面降低了對方的身價。因為千年前的一段歷史，血族在魔界是禁忌種族，一旦被發現行跡，就必然會遭到追殺，趕盡殺絕。面對滅種的切實威脅，有人肯指條明路，誰又會不答應呢？

愛德華冷笑一聲，道：“呵，每一個…榮耀的血族，即便回歸…鮮血長河，也不會在威脅下…出賣自己，成為別人的…爪牙！”

他決絕地拋下這樣一句話，然后轉身離開。

歌德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邁出一步又一步，心如鋼鐵。

但終于，他忍不住了。

歌德連忙追上他，真誠地說道：“對不起，我太需要你了。我真誠地邀請你，希望你能成為我的部…不，是我的伙伴。”

對視著歌德真誠的眼睛，愛德華沉默了許久，終究還是選擇離開。

歌德再一次擋在他面前。

“答應我，好嗎？”

愛德華抬起頭，看著對方執拗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我答應你。”

歌德一愣，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問道：“你詐我？”

“你錯了，如果你不挽留，我…會走的。”

“好吧，好吧…”

歌德有些按捺不住激動的內心，開始語無倫次起來…無論過程如何不快，但結果是好的。要知道，這是愛德華！他是一個潛力評價為S的無主追隨者！而自己剛剛獲得了他的效忠！

“能給我…一點時間嗎？我要收拾…一些行李，此外，我還有一個妹妹…”愛德華道。

“可以，我們一起吧。”歌德道。

三人在愛德華的帶領下，離開了這條小巷，向著他的家出發。

半路上，阿泰看著愛德華不到1米6的瘦小背影，忍不住低聲提醒道：“少爺，我在這個正太身上聞到一絲危險的味道。您應該小心一下他。”

“我相信愛德華，他不會背叛我。”

“少爺，這個世界，沒有恒久如一的忠誠。”

“你錯了，每一個德古拉都不會褻瀆忠誠，否則他們死后，將無法回歸鮮血長河的懷抱。”

見歌德的態度如此堅決，阿泰也不再堅持，畢竟沒有實錘，任何懷疑和猜測都只能是子虛烏有。

兩人的談話雖然聲音很低，但歌德相信每一個字愛德華都聽得清清楚楚，這是歌德所希望的。歌德意圖通過這種方式讓愛德華知道，自己對他是信任的，因為這樣會加深愛德華對自己的忠誠。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歌德要對愛德華保持固執到愚蠢的信任。的確，在游戲中，愛德華用生命踐行忠誠的事跡，曾出現在每一個論壇的首頁上，而他強大的鮮血源力也被人津津樂道。但游戲畢竟是游戲，在眼前這個真實的世界，誰又敢保證，人的心會恒久不變呢？

在愛德華的帶領下，三人穿過了十數條街道，終于在一片用各色木料和廢棄金屬板搭建的棚戶區內，看到了他的家。

那是一間用白色集裝箱改裝成的小房子，每個角落都擦拭得纖塵不染，和周圍臟亂差的棚戶區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房子前橫掛著一條條長鐵絲，一個小女孩踮著腳尖，靈巧地穿梭在鐵絲下，將衣服一件件晾在上面，衣服正隨風飄揚。

這是個美麗的女孩，皮膚白皙且順滑，五官嬌俏而精致，一頭暗金色的長發絲滑如錦緞，在輕風的吹拂下飄搖擺動，玲瓏的雙眼大而微彎，澄澈得像是第一神界圣山頂巒的月牙湖。

在這骯臟的棚戶區中，她美麗得簡直不屬于這個世界，嬌小的身軀仿佛閃爍著圣潔的光。

這房子和衣服如此干凈整潔，歌德肯定這有某種神秘力量的加持，能夠將充滿灰塵的空氣隔絕。既然能驅逐穢垢，那么這力量，一定蘊涵光明。

在第二魔界，擁有這種力量的追隨者，只有一個：

圣潔而又邪惡，墮落天使，南丁格爾。

也就是這個晾衣服的小女孩。

她的父親是第一神界的大天使長路西法，在某次神界內戰中，他在無意中墜入了某條空間裂隙，就此來到了第二魔界。他想回到家鄉，但也許是命運的安排，那條空間裂隙竟就此閉合，再也沒有重啟過。

這樣也好，他已經厭倦了無盡的神界征戰，于是借著這個機會接受了一個普通魔裔女子的追求，結婚，生女。

他度過了人生中最幸福的六年。

但在這六年的魔界生活中，他發現自己在緋紅之月的影響下，性格變得越來越偏執、狂暴、嗜殺，原本潔白的羽翼漸漸變得仿佛染血，一部分力量的屬性也從神圣倒向邪惡。

于是，他留下一封書信，一本記載著所有墮落天使力量使用技巧的《銀之書》，然后動身前往暗夜深淵，為自己打造了一具鋼鐵棺槨，將自己封存于內，永沉黑暗。

南丁格爾，就是路西法的女兒。

很明顯，南丁格爾還有一個身份。

“看，她就是我的妹妹，南丁格爾。”

愛德華遠遠望著自己的妹妹，說話的那一瞬間，他甚至完全壓制住了嗜血渴望，眼神流露出寵溺，語氣透著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