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馬小廝小跑回到鐸奪面前，率先朝馬車鞠了一躬，出聲向蘇鹿介紹他自個兒的身份和姓名，“少主萬福，屬下馬四是鐸奪大人為您尋來的驅馬小廝，少主可以喚我為阿四。”

馬四殷勤諂媚的態度引起了鐸奪的不適，就連坐在馬車上的蘇鹿也因馬四那討好的話弄得皺起了眉頭，二人皆不語，獨留馬四僵住臉上的笑意。

被人無視，馬四深感不爽，心下暗罵道：什么東西，賣她一點面子就當自己是這川納未來的主人了，不識好歹。

心中想法不敢外露于形，收起臉上僵住的笑意，馬四態度謙卑地伸手示意鐸奪上車，“鐸奪大人，您先上車坐著吧。”

鐸奪回神，點頭，動身在馬四地攙扶下坐上馬車外沿，等馬四繞到另一邊爬上馬車，一行三人正式準備啟程。

馬車內部整潔干凈，里面靠后的位置固定了一張小鋪大小的木板，木板上面疊了一張四層厚羊皮縫制的坐墊，坐墊一角備了一被折疊好的羊毛軟毯——方便人困倦的時候小憩用；兩側鏤花雕窗方便室內透氣，雕窗內側以裝飾著透光的黑色薄紗布以保證馬車中的人不被路過的來人觀了去。

蘇鹿調整了一下坐姿，拿起羊毛軟毯蓋在腿上，撐著下巴，瞇眼打量著窗外景物的變化。

嫩綠與枯黃染上一層黑紗，不真切，光線傾瀉而下，未見行人。車轱轆摩擦碎石聲聲入耳，車內輕晃，蘇鹿面上露出倦意，不知不覺又是一覺。

“鐸奪叔，這是要跟我阿妹去哪兒？”

馬蹄聲近，喊聲傳入車內驚醒了馬車中小憩的蘇鹿，渾身一震，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剛剛做了夢，意識有些恍惚，分不清眼下是虛是實，便脫鞋縮上了木板準備把自個兒蜷縮起來，未料，馬車嘎吱一聲猛停，車聲搖晃她險些從木板上摔下，慌忙伸手扶住車壁穩下身子，耳邊就聽到外面傳來了鐸奪冷漠恭敬的聲音。

“少主。”

蘇鹿愣了一下，錯誤的認為那外頭的人是在叫她，豈料，她張開嘴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響，馬車外便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鐸奪叔，好久不見啊。”

是阿蘇爾？

蘇鹿抖然精神一震，理順蓋在腿上的羊毛毯，皺眉，偏頭仔細聽起了外面人的對話。

馬車外。

鐸奪直著腰板微微側靠，手攥住腰間的匕首，擋住身后的馬車厚簾帳，借此，尋找安全感在阿蘇爾與十民隨從之中護住此刻坐在馬車中的蘇鹿，面容平靜，語氣恭敬又不失尊嚴地開口。

“少主。”

阿蘇爾應聲，策馬向前逼近，挨上蘇鹿所在馬車的馬頭，摸上腰間佩劍，目光對上鐸奪警惕的視線，嘴角含著危險的笑意。

“蘇爾不知鐸奪叔還有武學的才能，眼下竟成了我川納小少主的帶刀侍衛，不知我那妹妹是否有這本事配得上你呢？”

來者不善。

鐸奪心里清楚，身子又往后靠了些，時刻防備著阿蘇爾的人突然朝馬車里的蘇鹿出手，未曾想，他身子剛往后靠過去，一把飛劍便直直擦過他頭頂射入馬車之中插在了距離蘇鹿面頰旁邊，力道之狠入木三分。

“阿蘇爾！你豈敢！”

“有何不敢？”阿蘇爾居高俯視著馬車上的鐸奪，嘴角笑意更顯，“鐸奪叔，你身為醫師我敬重你沒錯，但如今你是我妹妹阿蘇露的帶刀侍衛，那便是直接把你自己擺到我的對立面。川納狼族祖訓我想叔叔比我這年輕人清楚，縱是首領偏愛也無法直接坐上部落首領之位，最高的位置就要拿最兇殘的方式獲取，這祖訓想必叔叔不會輕易忘記，畢竟您老人家也是陪我阿媽一起建立川納部落的人。”

鐸奪無法反駁，成王敗寇確實是川納自出聲以來就定下的規矩，沒有能力的領導者光有上任首領的愛護和栽培確實是完全不夠看的，更何況，蘇鹿近乎是以憑空的方式出現在這場首領爭奪之中，勝算更低。

“少主，阿蘇露是您的妹妹，如今她尚未接觸任何川納事務不足為患，還請……”

鐸奪親情牌剛打到一半，阿蘇爾就直接打斷。

“放虎歸山可不是我的作為，昨天那幫子人就是我的意思，鐸奪叔你該清楚，我對這個妹妹可沒那么多的血緣情親。”

鐸奪自知好聲相勸用處不大，蘇鹿和阿蘇爾的對立關系在蘇鹿身份確認的當時就已經定下了，他身為臣子無法插手首領的決定，眼下身為蘇鹿侍衛所能做得只有拔出腰間匕首跟人拼個魚死網破。

豈料，他匕首剛出刀鞘還未來得及拿到面前，馬四就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出聲道安慰道：“大人不要急，讓我同少主說道說道。

鐸奪皺眉不知何意，阿蘇爾倒是覺得有意思輕挑眉梢，不說話等著馬四開腔。

馬四倒也不畏畏縮縮，直接拱手抬頭對上阿蘇爾的眼睛道：“少主心存川納，縱是爭位事重也是個會把百姓生死居于萬事之前，想必鐸奪醫師誤解了少主此番來意，所以多有冒犯之語，想必少主才為此生氣如此作答。阿四清楚少主秉性，此番前來想必是為了探望支援北下救災的妹妹，維司瘟病嚴重難擋，阿蘇露少主辭去生死難料，少主自不會急于一時。”

鐸奪眉頭舒展，他突然明白了阿四話語間的意思，不由暗嘆：難怪阿耶麗首領會親派這人作為此次旅途的車夫，竟是如此能言會道之人，只他可惜太過攀附權貴、無利不往，否則也不為是一個好的臣子。

阿蘇爾自沒那么好糊弄，阿四三言兩語縱是說動了他卻也不會讓他改變太多行動上的事兒，豈料，這時坐在馬車中的蘇鹿突然出聲接下阿四的話。

“阿四說的沒錯，兄長大人，阿蘇露我雖未與兄長攀談日月，但卻也從身邊侍從口中了解兄長的性子，兄長愛護百姓并非天生弒殺之人，還望兄長顧及維司百姓放我一條生路。”

蘇鹿話音一落，原本阿蘇爾帶來的十民將領齊聲慘叫摔落下馬，形勢瞬間轉變，阿蘇爾心頭猛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