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皇后與余貴妃勢如水火，一個權勢掩蓋整個后宮，一個寵愛貫徹整個后宮。

可戰王這一出，也讓余貴妃母子瞬間意識到，寵愛比上權勢是多么的卑微和無能為力。

戰王的一把火，告誡了整個后宮，他地位的無比尊崇和不可冒犯，他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流云講述這件事時還一臉得意，可想到這里，嬈俤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那樣的年紀，敢一把火燒了貴妃宮的人，他的狠戾她實在不敢深想。

璟榕見嬈俤一臉出神的模樣，他伸手將茶盞里的茶輕輕倒入嬈俤的空杯里道:“想什么呢。”

嬈俤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無禮，緩緩定了定神道:“一個十歲敢燒貴妃宮的人，會給余夫人安個怎樣的名聲。”

她現下心里有些害怕，開始后悔將余眉牽扯到這件事來。

“約莫不過是個不守婦道或善妒陷害吧。”

璟榕的語氣像是在說一個外人，他目光平靜，沒有一絲波瀾，眼眸深邃，漆黑如墨，看不出情緒。

嬈俤聽他這么說，心里懸著的石頭仿佛更重了些，壓得她久久喘不過氣來。

璟榕目光偏側，注意道她的不安，緩緩安慰道:“不要擔心，左右你還占著先機。”

他一臉沉靜。

或許皇子們都會怕戰王的權勢和狠戾，可她知道，璟榕不會。

璟榕的母后是涼國嫡公主，他身上流著的是尊貴皇室的嫡親血脈，他沒有理由去怕一個和他平起平坐的人。

他一臉悠閑道:“現下他給了你時間去想余眉的過錯，自是不能浪費的。”

嬈俤輕撫著額頭，一臉無奈:“余夫人是京中人人贊譽的貴婦，說她清流世家，德才兼備，又做得一個好妻子，能有什么錯處。”

“她沒有子嗣的福分。”

璟榕淡淡道。

嬈俤恍然間抬頭看向璟榕，眼里帶著驚訝和恍惚。

璟榕在二十而立的年紀娶了余眉，現下算起來也有兩年多的光景。

可余眉卻一直未有所出。

前年她本聽聞榕王府正妻已有身孕，不日便能產子，可又過了幾月她又聽到下人們議論，說她過度操持府內事事，不小心落了胎。

正妻沒有子嗣之前，府內的任何妻室有了孩子，都叫逾矩。

所以即使璟榕已娶妻，卻依舊沒有子嗣。

“為妻而無子是大過，可余夫人她遲早會有孩子的，這種理由怎么行得通。”

嬈俤目視著璟榕。

“況且她曾經滑過胎，也曾差點榕王府開枝散葉，最后怎么能用那樣的借口讓她走。”她語氣里帶著一絲懇求，眼里帶著懇切。

余夫人在榕王府的種種皆是為了璟榕，可璟榕最后若真的不顧情分，讓余眉擔著那樣的罪責，她實在不敢去想……

“這個說法，已是最好的了。”

璟榕的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沉穩，神色淡泊冷漠，像是在處理一個和自己不甚相關的外人。

嬈俤的眼里由懇求慢慢轉為困惑又慢慢變得黯淡，她知道，璟榕的決定沒有人改得了。

“好，那改日我就將這個借口說與戰王。”

嬈俤緩緩起身，頭上的細流珠簪隨著她的起身發出了輕微碰撞的聲響。

她穩了穩心神，端正身姿準備離去。

“你瘦了，回去好好休息。”

璟榕喝著茶，沒有看她，神情依舊冷漠，沒有絲毫改變。

嬈俤微微轉身，眼神里流露出一絲哀愁。

“嗯。”她應聲。

璟榕從容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看著她纖細的背影道:“有時候她們是她們，你是你。”

嬈俤眼睛輕輕一閉，沒有接話，徑直往院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她依舊坐在來時的馬車上，可心境卻不同來時。

她不愿意去細想，一個對自己夫人依舊漠然，置其身份和名節不顧的璟榕，會不會有一天對她也是一樣的。

“他說她們是她們，我是我。”

嬈俤重復著這句話，或許她真的和別人不同，璟榕也不會那樣對她。

末考在即，此時夢國的夜晚萬家燈火熄，街道靜謐無比。

尋常百姓人家早已入塌長眠，而皇宮和官眷的宮院內，確是燈火不滅。

流云正死撐睡意看著先生留下的課業，八公主靈越正坐得端正，聽著先生的諄諄教誨，各王公貴子也都分外勤勉，挑燈夜戰，恨不得將這些許年的課業一晚盡數印在腦中。

可宰相府確是一片漆黑，絲毫沒有點燈的意思。

嬈俤早早就入了睡，今日璟榕告訴她要好好休息，她便聽他的話，熄下了原本要長亮的燭光，入了眠。

還有兩日就末考了。

將軍府內，南夫人正縫制著絨褂，手法熟練游走在線與衣之間。雖上了年紀，可南夫人的將門之風依舊未曾有絲毫改變，眉眼間盡數英氣，眼里神采奕奕，膚色姣好，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實則已然快要四十。

旁邊盡數擺著針線和亮麗的蕓錦。

南將軍睡在塌上，因房內燭光久久不滅，他便臥在塌邊看著國策。

“快要末考了，也不知道嬈俤那孩子最近調養地好不好。”

南夫人嘆氣到，微微露出一絲擔憂。

南將軍放下手里的國策，看著一臉嚴肅的南夫人輕笑道:“那孩子才學和見識都比同齡人高，天資也在那里，你就放心吧。”

“我不是擔心那個。”

南夫人一臉不耐。

“她自幼就沒有母親在身側，少有人照顧，又攤上個事事為難她的繼母，我擔心得是她生活起居下人照看不好。”

南將軍垂頭細細思索了一會道:“那明日把她接過來吧，讓她在將軍府好好備著末考。”

南夫人緊皺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她笑了笑，立馬放下手里的鵝絨褂道:“那我明日一早就派人去接。”

南將軍無奈地笑了笑:“好好，你看著辦吧。”

南夫人沒有孩子緣，早年嫁入將軍府就一直沒有子嗣，虧得南將軍對外稱南璽是她所出，她這么多年在將軍府才能穩住后院。

嬈俤是她一手帶大，早早當成自己的孩子來養，有什么好的也會盡數想著她。

“好了，這么晚了，不要再縫了，明日再來吧。”

南將軍催促道。

“不行，這棉褂是要在末考前趕制好的……”

上天是公平的，收走了你的東西，他也會盡數補償給你，就像南夫人，她始終是嬈俤生活里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