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

讓陸川倍感吃驚。

萬萬沒想到，如此冷面御姐，居然還這么的有少女心，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棚子在什么地方？”陸川問。

林希蕓擺弄著方向盤，因為太過用力，纖細的手指，青筋可見，與淡粉色的指甲，相得益彰：“就在北市場附近，麥田音樂，應該聽過吧？”

陸川道：“嗯，知道，挺有名兒的。”

林希蕓道：“歌兒都沒問題吧？”

陸川道：“什么？”

林希蕓不耐煩地又強調了一遍：“歌兒！”

陸川道：“哦。”

林希蕓道：“哦什么啊？準備好沒有？”

陸川點了點頭。

林希蕓：“這次公司為了你，把鐘老師都請來了，千萬別搞砸了。”

鐘老師？

不認識。

陸川一笑：“放心，看你的面子，哥們過這次絕對盡力。”

林希蕓不放心地瞥了他一眼，繼續開車。

路程不遠。

兩個人到錄音室的時候，也才早上九點鐘。

江州麥田音樂，是上個世紀90年代中期，由幾個金牌音樂人一手創立的錄音工作室。

口碑不錯。

服務也好。

與國內好多的娛樂公司和音樂工作室，都有合作項目。

不論是設備，還是錄音水平，都算是錄音界的佼佼者。

錄音室的裝修很氣派。

門面臨街。

招牌也相當的大。

停車進門，林希蕓和前臺的小姑娘說明了來意，便領著陸川上了二樓。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

黑框眼鏡。

頭戴貝雷帽。

留著小胡子。

面容清瘦。

整個五官，被這幾樣東西遮蓋了三分之二，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來。

小胡子笑著招呼道：“您好，林小姐，是吧？”

“哦，您好。”

林希蕓跟小胡子握了握手，介紹了一下陸川：“我們海星的藝人，已經預約好了的。”

“你好，王磊，錄音師。”

王磊打量著陸川，猶豫著伸出了手。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來錄歌的簽約歌手，穿得如此標新立異：白背心，棒球帽，大褲衩子，人字拖。

要不是陸川長相干凈，拉高了整體的觀感。

任何人看到這身裝扮，可能都會吐槽兩句。

“你好，陸川。”

握了握手，兩人這就算是見了面了。

隨后，在王磊的帶領下，陸川和林希蕓去了二樓拐角處的錄音休息室。

屋子挺開闊的。

設施齊全。

中間放著一個長桌，上面散落著好多五線譜本和無數的CD碟片，應該是上一次錄音的樂隊留下來的。

桌子的四周圍著辦公椅，擺放得并不是很整齊，亂得一塌糊涂。

“二位，你們隨便坐，這里有點亂，昨天有一幫音樂學院學西洋樂的學生，過來錄小樣，所以有點不堪入目，還沒來得及收拾呢……”

請人坐下之后，王磊接著道：

“林小姐，你們先在這兒休息下。那個陸先生，歌詞和譜子，都帶了嗎？”

陸川搖了搖頭，有些難以為情：“哎呦，不好意思，這個還真沒準備。”

“這可不行，歌譜我們是要用的，您看……”

“那沒問題，我現在可以寫。”

王磊道：“哦，也行，那勞煩您，先把譜子和歌詞寫下來吧，筆，桌子上有，我去給您找歌本……”

他一邊吩咐著，一邊在桌子的抽屜里翻找了起來：

“你們今天準備錄三首是吧？這時間可有點緊，畢竟還要編曲。”

林希蕓道：“嗯，是的，但具體還要看編曲進程，因為我不知道鐘老師是什么安排。”

“明白。”

在抽屜里翻了好久，王磊有些生氣抱怨道：“嘿，您瞧我這窮的，連張紙都沒了……”

“這么著，您二位，先歇會兒，我去趟樓下。”

陸川笑了笑，從桌子上隨便拿起一本五線譜本，攔住了他：

“別麻煩了，兄弟，五線正合適。這么多年，我平時寫歌兒的時候，也都是五線。”

林希蕓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王磊也是眨了眨眼睛，看著陸川，露出驚訝的表情。

除了專業的多重聲部交響樂和管弦樂錄制以外，現如今的流行歌兒，已經很少有歌手用這種復古的東西來創作歌曲了。

一是太麻煩，沒有簡譜來得直接。

二是懂得人太少。

所以很多歌手，都是直接選擇1234567這種直觀的作曲方式。

可眼前的這個人，居然一直在用五線譜寫歌？

不會吧。

瞧了下陸川，王磊也難以抑制心底的好奇，在陸川的旁邊坐了下來。

重新起了一頁，陸川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支碳素筆，在譜子的最上面，寫下了歌曲名《我曾》，然后瀟灑地畫下了一個高音譜號。

看上去，很有作曲家的風范。

“F調，44拍，11111161216……”

譜子寫得很干凈。

很清楚。

很規矩。

行云流水，每一個音符都恰到好處。

一看就是練過的。

因為這東西可騙不了人。

厲害啊……

王磊從音樂學院畢業后，入行這么久，還從沒見過一個流行唱作歌手，能把五線譜譜得這么漂亮！

符號標注得很清晰，讓人一目了然。

每個小節內的節拍，也對得非常整齊。

就這一手譜子，在當今的娛樂圈，沒幾個歌手能寫得出來。

很快，譜寫完畢。

打眼看去，整張譜子，不但華麗，而且還非常的實用。

除了五線譜之外，陸川還在譜子的上方和下方，填寫了和弦和歌詞，讓譜子變得更加完整，極大地方便了后期編曲。

看著譜子，王磊的驚訝之色溢于言表：“這譜子寫得可真漂亮……”

陸川似乎并沒有感覺到對方的驚詫，只是不好意思地說：“哎呦，您見笑了，我這是上學的時候養成的壞習慣，這輩子可能都改不過來了。”

“不錯，難得一見啊。”

王磊將譜子拿在手里，一邊欣賞著，一邊點頭感嘆道。

“詞也寫得好，是首好歌。”

畢業后，天天跟流行樂手打交道，音樂學院學的那點知識，王磊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此時，再次看到五線譜，真是倍感親切啊。

五線譜，是每一個音樂生的噩夢。

但對于真心喜愛音樂，從小接受系統音樂教育的人來說，這東西的意義和美感，絕不是簡譜上那幾個數字能比得了的。

“好歌，好歌……”

“那個，陸先生，林姐，那這樣，我先去組織樂隊，然后調設備，等一會兒鐘老師到了，咱們正式開始。哦，對了，冰箱里有喝的，你們倆自便哈。”

陸川謝道：“謝謝。”

“不謝，不謝。”

王磊離去之后，林希蕓也心生好奇，用余光掃了一眼陸川放在桌子上的樂譜。

沒看出什么來。

美觀？

哪里美觀了？

賞心悅目？

更是笑話。

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蝌蚪，林希蕓只覺得自己的密集恐懼癥快要爆發了。

良久，她輕咳了一聲，問：

“還有兩首歌呢？”

“我知道還有兩首。”陸川淡淡道。

“在哪兒呢？”

“在我心里呢。”

“什么意思？”

林希蕓覺得陸川的話音不對，立刻就急了。

“……”

緊接著，她又道：“是不是沒準備？”

陸川重新換了一頁樂譜，拿起筆，笑著說：“林妹妹，你管好你自己分內的事就行了，寫歌這事，你也要插手？要不你來寫？”

被迫放平心態，林希蕓站起身，挺著身子，抬高了聲音道：

“好，創作的事，我不插手。我只是提醒你，不能在這么懶散了，要抓緊時間了，因為長安音樂那邊我已經打好招呼了，這個月月底，你的歌必須要上線，所以咱們得抓緊，沒有多少時間了，知道嗎？”

陸川一邊在紙上來來回回，一邊回道：“放心，我有數。”

看著陸川不緊不慢的神色，不僅可恨，還很可氣。

縱然是千叮嚀萬囑咐，這個人也永遠是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姿態。

上輩子是個詩人嗎？

“鈴鈴鈴——！”

突然間。

手機響了。

林希蕓拿出來看了看，蹙著柳葉眉，“我先出去下。”

“好，您忙。”

壓抑住心中的怒火，林希蕓冷著臉蛋，離開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