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課，因為是周末，學(xué)校不再組織晚自修，易綿便和王丘遠一起出校門。

“今天老師說的你都懂了么？”王丘遠單肩挎著包，腦子里滿是下課前數(shù)學(xué)老師說的那道難題，“那種解法，很少有人想到。”

易綿嗯嗯兩聲，沒搭腔，心里盤算著蘇亦北到底來沒來接她。

“李瑤之前找我借過筆記。”王丘遠頓了頓，見她終于有了點反應(yīng)，接著往下說，“說是有時間大家一起吃個飯。”

易綿皺眉，奇怪：“她都好久沒跟我聯(lián)系了。”

李瑤跟她其實也就高一那么一年，高二分了班之后聯(lián)系甚少，高三了忽然說要聚聚——

“大概是想討教討教吧。”王丘遠訕訕的笑，右手稍稍握成一個拳，不自然，“要不，下周我們一起吃個飯？”

易綿搖頭：“下周我有事。”

“那下下周呢？”

“也有事。”

王丘遠將手揣進兜里，尷尬：“這么忙。”

“臨近期末考，接近高考，都忙。”易綿抬頭，遠處落日漸漸變紅變模糊，不再是輪廓分明的圓形，白云被染成火紅色，一絲一絲的宛如暈染的彩帶，纏繞在那輪夕陽上，她笑，“好好學(xué)習(xí)吧，有的是時間呢。”

“這樣啊。”書包帶被緊了緊，王丘遠不自然的別過腦袋，“那你打算考什么學(xué)校？班主任不是讓我們寫個目標么？”

什么學(xué)校？班主任的確說過讓他們想想考什么學(xué)校，但是，這種不都是隨便寫一個就成，又不用負責(zé)，有什么好花精力的呢？

“隨便填一個吧。”

王丘遠嗯一聲：“我請你喝奶茶吧。”

“不用了。”易綿扯扯自己的書包，沖著他扯扯嘴角，指著鐘樓笑，“快點兒出門吧，還有五分鐘，有公交車呢。”

“啊，哦。”

什么承諾都沒得到的王丘遠心灰意冷，只能快步跟在跑起來的易綿身后。

她的頭發(fā)還是有點短，說是不剪了，到時候高考結(jié)束，就剛好齊耳朵，可愛些。

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挺可愛了。

“你快點兒啊。”易綿轉(zhuǎn)過頭來，“我可以先走么？挺趕時間的。”

“我跟你一起一起。”王丘遠快步追上，靦腆一笑，“跑幾步就行。”

易綿：……

她還想說些什么，砰一聲便撞到了一堵墻上。

阿不，肉墻。

捂著撞疼的半邊臉，氣呼呼的轉(zhuǎn)過頭，抬頭，眨眨眼，抱頭，蹲下，委屈唧唧：“好疼嗚嗚嗚。”

蘇亦北：……

這變臉速度，快到你無法想象。

本想上前拽易綿的王丘遠愣了愣，而后站定，小心翼翼而又拘謹?shù)膶χK亦北打招呼：“易綿哥哥，你好，我，我是王丘遠。”

蘇亦北記得，這個高一的時候背著易綿的書包把易綿送下教學(xué)樓的傳說中的易綿的好同桌，嘖，這么多年了，怎么還在易綿身邊晃？

眼睛掃向蹲在地上的人。

“我……”易綿拱拱鼻子，假裝看不見蘇亦北那X光似的眼神，委屈巴巴的撓頭，“完了，我的知識，全都被撞飛了。”

王丘遠：……

“我，我先走了。”他不敢招惹明顯臉色已經(jīng)不太明媚的某人，也不敢去扶蹲在地上耍無賴的易綿，只能點頭哈腰，一步三回頭往校門口走。

易綿：……

這就是戰(zhàn)友，分分鐘在大難臨頭的時候給你一巴掌，嘿。

“還不起來？”蘇亦北伸手，救救人家的后脖頸，冰冰涼的手瞬間就將地上的人激的一抖，嗷嗚一聲跳起來，“終于肯直面你慘淡的人生了？”

嗚嗚嗚，蘇亦北不開玩笑則以，一開玩笑，易綿就只能笑笑。

“說說。”

說什么？有什么好說的？說她不太相信蘇亦北會來接她，所以沒把王丘遠處理好，還是說她為了以防萬一想把王丘遠趕走來著結(jié)果失敗？

每個理由都能讓她瞬間變成焦炭綿。

散發(fā)著頭發(fā)燃燒味道的清香。

小姑娘瞥瞥身邊的男人，發(fā)現(xiàn)他手上拎著一丟丟的奶茶，看樣子，的的確確，就是給她的呀！

這個口是心非的男人。

這么想著，易綿決定討好他，小心翼翼試探著去拽他的袖子，第一下被蘇亦北躲開，易綿又湊近了些，第二下還是被蘇亦北毫不留情的躲開，易綿哼哼，狠狠拽住。

蘇亦北的領(lǐng)口，被她扯得低了些。

鎖骨微露。

易綿：……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成何體統(tǒng)，瞧瞧這美色誘惑，這不是誘人犯罪么。

嚶嚶嚶，想在哥哥的鎖骨里游泳——

易綿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都在想些什么！這些天被杜依思的追星腦殘句給洗腦侵害了么！怎么可以產(chǎn)生這么不知廉恥的想法！

but！想！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紅了臉。

蘇亦北：……

什么毛病？

“讓你給我說說怎么回事，你還臉紅上了？”這簡直讓他氣急敗壞，瞧瞧這小姑娘家家的，一點都不讓人省心，“他帥嗎？小白臉一個。他優(yōu)秀嗎？還沒你成績好。他脾氣好嗎？沒看出來。他有擔當嗎？跑的比你還快。你看看這樣的人，你到底在臉紅個什么勁，我都替你臉紅。”

易綿：……

蘇亦北排比句學(xué)的，應(yīng)該還不錯。

噼里啪啦爆了一串豆子之后的蘇亦北，忽然沒了詞。

乖乖絞著手指等著蘇亦北訓(xùn)斥的易綿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見蘇亦北的聲音，歪著頭覷他，長長的睫毛掃了掃，委屈：“你，不罵了？”

“喝你的。”蘇亦北將奶茶丟給她，扭頭往校門口走，那走路姿勢那叫一個雄赳赳氣昂昂，半個眼神都不愿再賞給她。

果然！

易綿已經(jīng)摸透了，蘇亦北就是不樂意她跟男生走近一些，就是怕她談戀愛！

這么在乎她成績干嘛。

飛速竄上去跟他一起走，喜滋滋的戳奶茶，一邊戳一邊搭話：“蘇亦北，你真好。”

蘇亦北：“誰稀罕。”

易綿：“蘇亦北你居然來接我了，嘻嘻。”

蘇亦北：“誰樂意。”

易綿：“蘇亦北你還給我買奶茶了，終于不是我自己付錢了嗚嗚嗚。”

蘇亦北：“德行。”

易綿還想說些什么好好恭維恭維某人，只是口干舌燥，垂頭抿了口奶茶，噗——

這！也！太！甜！了！吧！

標簽上赫然寫著，全糖。

易綿：）

人生第一杯全糖，來自蘇亦北的愛。

“不準浪費。”某人這么說道。

易綿微笑：“好的呢。”

只是，一小口一小口，抿了又抿。

“今天我媽不在家，讓我?guī)闳コ灶D好吃的。”蘇亦北呼一口氣，“本來我是打算帶你吃明蝦煲的。”

易綿雙眼放光。

“但是，是本來。”蘇亦北毫不留情的打破她的幻想，冷著臉往下說，“現(xiàn)在，你回去，做八寶粥。”

易綿：“為什么？”

她讀了一天書，腦子渾渾噩噩的，怎么還要做八寶粥呢？劇本不是這么安排的吧？

蘇亦北呵呵笑：

“討好我，不知道？”

---***----

時間晃晃悠悠，日子飛也似的逃竄。

兒童節(jié)到了。

還有五天就高考。

易綿每天頂著黑眼圈挑燈夜戰(zhàn)，將錯題巧解看了一遍又一遍，將五三翻來覆去做了一遍又一遍，江蘇浙江的高考卷一張又一張，每道題都吃的透透的，還是覺得渾身使不上力。

虛，感覺前路全是虛無縹緲，摸不著，摸不準，摸不透，甚至，她開始害怕自己的狀態(tài)不夠好，害怕試卷太難，又怕試卷太簡單。

徐芬芬每天早上花各種各樣的心思給她煲粥，晚自修下課了又準備好煲了幾小時的湯，一口一口的看著她喝下去才算心安，可她越緊張，易綿也就越緊張，明明吃了很多，但是體重就是蹭蹭蹭往下掉。

徐芬芬跟蘇亦北聊到這事兒。

“她精神狀態(tài)怎么樣？”蘇亦北將手里的書翻的嘩嘩作響，他也快期末，醫(yī)學(xué)系的，最怕的就是期末，真真應(yīng)了那句，只要專業(yè)選的好，年年期末賽高考。

她看看趴在飯桌上沒精打采吃著飯的小家伙，搖頭：“黑眼圈重的跟去挖煤了似的，吃飯速度跟小貓似的，沒力氣的很。”

“嗷。”他從書柜上粘的密密麻麻的便利貼里扯下一張，劃去，丟進垃圾桶，“你給她泡點兒安神的茶，催她睡覺。”

“嗯。”

“媽，拜托你了。”電話那頭傳來輕輕的嘆氣聲，“我這幾天實在是太忙了。”

蘇亦北陪了易綿一整個高三，在最后這幾天卻沒有辦法陪著，心里難免不好受，語氣也軟趴趴的：“讓她好好吃，就說到時候我給她買雞排。”

徐芬芬：“行。”

易綿歪著腦袋，抬頭看她：“徐阿姨，我沒事。”

顯然是聽見她打電話了。

“怎么沒事。”顧不得跟他說拜拜，直接將電話掛了，“你看看你，就是沒有睡好，一點精神都沒有，你這樣怎么高考？”

“我怕。”易綿委屈，“一生一次啊。”

“怕什么。”徐芬芬撫著她的腦袋，一下一下極盡溫柔，“考得好光宗耀祖，考不好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易綿：……

也是心大。

“而且。”徐芬芬壓低聲，“不是還有你亦北哥哥么。”

“他？”

徐芬芬點頭：“口頭上的娃娃親，那也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