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那么一首歌，怎么唱來著，冷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

當易綿瑟瑟發抖的連續打了幾個噴嚏之后，蘇亦北終于將鄙夷的目光從卷子上移到她臉上。

嗯，十分鄙夷。

“我剛剛認真分析了你的錯題。”指尖捏著試卷小小的一角，認真而又嚴肅，“我必須收回剛剛那句話。”

說她錯的也就是別人錯題本總和的那句話。

易綿點點頭，抿一口溫熱的玉米汁，縮著手，看他。

“我覺得，把你跟他們放在一塊兒，挺對不起他們的。”蘇亦北補充道。

易綿：……

“你先把這題，最基礎的三角函數，解開。”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點了點試卷，聲音疲憊，“給你五分鐘。”

題目很簡單。

易綿撇撇嘴，毛絨絨的頭發被風一吹顯得亂糟糟的，后背挺得筆直，指尖略微有些泛白。

她盯著那道題看了一會兒，心里有了個大概的解題思路，攥著筆開始寫。

這次，倒是寫對了。

“這兒，直接將tanA + tanB=sin（A+B）/cosA cosB這個公式轉換，更簡單。”蘇亦北指著卷子上的被她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的地方，板著臉指正，末了，不忘和藹的將聲調揚起，“嗯？”

易綿：……

她腦子里亂哄哄的，不太明白。

好像，是有這么個公式的吧。

反正她滿腦子都只剩下了tanA=sinA/cosA。

徐芬芬從窗子里探出身來，讓他們收拾收拾準備吃晚飯。

數學卷子還有大半是錯的，沒訂正。

她皺著眉看著這一整張的叉，糾結片刻，終于不怕死的開口：

“蘇亦北，你確定，你是對的？”

膽子大的，連哥哥都沒叫。

蘇亦北眉毛一挑，倒是被她逗笑了，原本看著她卷子時那些陰霾全都因為這句話，倏地，全變了。

嗯，雷雨交加。

直勾勾的眼神對著她上上下下掃射一遍，偏生嘴角還帶著明晃晃的笑意，只是那一臉的緊繃和蹙起的眉頭卻是表達著截然相反的意思——

喔，是她忘了，還有一個成語叫做怒極反笑

抱頭，逃。

“實話實說。”低沉帶著壓抑的聲音響起，隱隱的克制，他盡量讓自己表現的平和些，臉上笑意不減，只是咬牙切齒的聲音卻是怎么都控制不住，“你到底是怎么考進H中的。”

H中，H市最好的高中，沒有之一，無論是升學率還是985、211的升學率，或是直接些，清北的升學率，在全市全省都遙遙領先，來這所學校讀書，無疑已經一只腳踏入了大學高校。

只是，怎么會有個不愛做作業，連最基本的公式都記不住的易綿忽然混進來？

蘇亦北托著腮，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原本那詭異的笑容已經瘦了不少，只是換成更加意味深長的笑，微微搖頭：“你考試那天，有去買彩票嗎？”

說的就是，她當初升學全憑運氣。

易綿：……

這就侮辱智商了啊。

“當初我就是憑著本事一步一步考上來的。”她氣鼓鼓的板著臉，眼睛瞪得圓滾滾，姣好的面容上全是憤怒，“蘇亦北，我承認我一邊讓你教一邊懷疑你的準確度是有點不太說得過去，但是你這樣懷疑我當初的努力，就對了嗎？”

語氣平靜。

蘇亦北挑著眉，看小姑娘在自己面前雖然跳腳但還是努力裝作鎮定的模樣，點點頭：“如果換成別人，我可能就相信我是錯的，但是——”

他上上下下掃著面前的小姑娘，緩緩地搖頭：“易綿，你表現出來的，就是全憑運氣才考上的樣子。”

學習成績差，不愛讀書，上課睡覺，下課瘋玩，抄作業，空卷子，不記公式，不聽講。

沒有一樣是好學生該有的。

她是在，自我放棄。

當一個原本的好學生開始自我放棄的時候，全世界在她眼里，瞬間黯然失色。

易綿蜷著手，指尖緊緊的攥住衣角，頭微微垂著，不說話。

蘇亦北說話沖，但是，說的也全是事實，放誰身上，誰都不會相信站在面前這個對學習屬于完全放棄，考試成績吊車尾的人，會是以全市第十名好成績考進H中的人。

“你什么都不知道。”

易綿抬起頭，眼里全是霧氣，朦朦朧朧看不清，嘴唇抿成直直的一根線，只是紅色的眼眶，還是讓蘇亦北為之一振。

他沒有想弄哭她的。

易綿這個人，韌性很強，對什么都表現的沒那么大欲望，初中的時候成績算得上數一數二，上了高中，也就這半年的事，忽然就變成吊車尾，說什么都不管用，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只是沒跟上節奏，只是，蘇亦北漸漸發現，似乎是她自己在有意識的放棄自己。

要不是他跟她一起上學，或許，易綿都不愿意繼續按點上下學。

徐芬芬又在叫吃晚飯。

紅著眼眶，抬手將落未落的眼淚抹去，嘴角往上一咧，又換回了笑意盈盈甜絲絲的模樣，朗聲應了徐芬芬，咧著嘴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一蹦一跳的進屋。

情緒轉變之快，快到你無法想象。

蘇亦北愣住，雙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袋子里靜靜地躺著一包拆了封的餐巾紙，指尖抵在紙巾上，緩緩地動了動。

飯桌上的歡聲笑語，話題不斷。

蘇亦北單手托著碗，時不時扒拉一下飯，眼睛若有若無的瞟向坐在一邊笑著應和徐芬芬的易綿，說不出來什么感覺。

易綿好像什么都沒有變，似乎那個跟自己說“你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是他一不小心想象出來的虛幻人物。

“綿綿今天作業怎么樣？難不難？”

易綿點頭：“我以為很簡單的，但是最后亦北哥哥看了看，就幾乎沒有對的。”

徐芬芬了然，看著面前的小姑娘，紅撲撲的臉蛋，亮閃閃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喜歡：“沒事兒，慢慢來，多纏著你小寶哥哥教教你，就會了。”

易綿嗯一聲，沒說太多。

吃完飯，她又跟著徐芬芬將碗筷全數收拾好，這才慢吞吞的往上挪。

易綿，你不應該生蘇亦北的氣的，寄人籬下，不就是這樣嗎，這遠比在家里，要高興的多了啊。

她眼眶微紅，才走兩步，視線里便出現了一雙黑色棉拖鞋。

是蘇亦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