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客廳,張丞相瞟了一眼道人,繼而抽著大煙,把二郎腿蹺到天上。意思是,府中自有能人,二位本事如何請好自為之。秦老頭復原茶杯后,恭恭敬敬的擺在老爺桌子上,然后穿好衣服,對老爺講道。
“老爺,您就別揣著明白裝糊涂,沒這身破衣裳不要緊,這破衣裳離了我,可就真成破了衣服,還有這破鞋,破褲子都一樣!離了我甭管補的再好再漂亮,也只是普通的衣物。”秦老頭說著,不時往老爺煙斗里加煙草。而高坐的張丞相,將停留在煙斗上的眼神稍稍挪開,伺候主子的秦老頭便聽見這么一句話。
“誰叫你脫了換身新的?但求您貴客臨府時,多穿一件,把里面這身破的遮住總行吧!”
老頭聽罷,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他難為情的說:“是是是,大熱的天,你穿兩件還不熱的慌?”
“嘿!你還來勁?”這畜牲竟敢抬杠,氣得丞相踹開老頭的同時,大叫道:“快讓廚房燒火做飯!”
“是是是。”老頭爬起來,強顏歡笑著,又見丞相翹著二郎腿,忽拔了他的鞋子揚長而去!那丞相尚未察覺,只知腳底涼颼颼的好似放進了冷水里。他把頭一低,見蹺腿的腳除了爛襪子,便剩滿屋的尸臭味。他應該丟光了面子,否則的話,堂堂丞相怎會偷偷看向道人與李滄海呢,只可惜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李滄海與兩位真人早已笑得人仰馬翻,他們仨捂著嘴,轉過去發出“嗝嗝嗝”的響聲。
丞相追了出去,為一只鞋,更為一份尊嚴,他將長長的煙斗支在地上奔跑,仿佛那根老舊的煙桿能代替一只鞋子,助老人奪回最后的榮譽。秦老將鞋子丟于門外,丞相找到穿好。可當他故作鎮定,重新回到座位上時,真人與李滄海方才整理好情緒,修復完心情,繼續假裝喝茶,只是滄海大人在喝了一口水后,記憶力忽然增強,想起剛才的事情,在喉嚨打轉的茶水沒來得及入胃,便噗嗤一聲噴在地上……
“哈哈哈!”
李滄海嘲笑起來,渡世真人本已笑過,但見李滄海那副模樣,自己竟莫名其妙跟著他大笑。普世真人定力稍強,卻也經不住兩人在旁式的狂笑,所以俯在茶桌跟他倆一起……
“哈哈哈哈!!!”
只有一副死魚臉的張丞相,覺得這一點也不好笑。
廚房那邊熱火朝天,各式佳肴燒的是如火如荼,一旦做完,下人們便會每人一個盤子,排著整齊的隊伍送入明鏡堂供真人享用。待客廳里,板著個臉的張丞相打算轉移話題,繞開脫鞋子一事,于是咳了一聲道。
“二位真人果然不同凡響,只是老夫不曾見過神仙施法,所以難免好奇,如今還望二位小露幾手,好讓我和李將軍大開眼界。”話完,張丞相放下煙斗,站起身,低頭拱手,等待二位真人嶄露頭角。張丞相此話,無非看看他倆的真本事,雖然二人有讀心術,可這到底是小把戲,登不了大雅之堂,再則妖師秦老頭給他撐了不少臺面,說這話的底氣也便有了。
屋外,秦老頭靠窗戶聽著,他尚未進屋,這是他的習慣,不愿見生人的習慣,特別是有些道行的半仙,再則屋內的道人在他眼里沒多大本事,裝腔作勢,不值得相見!秦老頭聽了許久,他佝僂著背,嘴里嚼著泥巴,他要等二位道人施法時,破了他倆的法術,令背后寫著四個大字的年輕人下不了臺面。屆時,他才會洋洋得意的走進去。
兩位真人相視一笑,因為丞相要求的事兒看起來好辦,其實不然,倘若來個變換風云,翻江倒海的法術,難免小題大做,況且會嚇壞凡人,可變些小戲法,又有耍魔術的嫌疑。最好呢,使個不大不小的法術,即能讓他得到好處,又不至于大動干戈的樣子。
渡世真人決定了,他打算給丞相算上一卦,便說。
“不如給丞相算上一卦吧。”然后大拇指來回在其它四指上滾動,完了不慌不忙的說。
“貧道見丞相庭中穴后,濁氣甚重,以至關水長天堵塞,掐指算時,算出您老人家患有失眠之癥,半夜易醒,難以再眠;此乃牽掛之疾,故胸悶乏力,呼吸氣短不能久坐。思念兒子的病疾本真人待時祛除,不可久坐之疾卻能為你化解。”
話完,渡世真人拿出一顆藥丸放入茶水之中,當茶水融化掉這顆褐色圓球時,常溫的綠水忽然沸騰,好似火烤著。眾人驚奇不已,一股清流卻鉆出水面直入丞相腹內。那丞相驚見水流飛來,唬得躲閃不及,便被這一襲細水鉆入體內,之后習慣性的,似拔繩般,抽出這條細線水流,然水流入體卻未痛楚,反脫胎換骨般煥發一新。丞相舒坦,察覺有所好轉,故朝向渡世,感謝道。
“大仙果然法力非凡,治好老夫多年的病痛,但還一事,吾思念長子的病根該如何去除啊,北伐大將軍趙汗青面對的,可是獅駝嶺的群妖,吾兒乃他偏將,連連征戰生死叵測,惱煩大仙再算一卦,告訴愛子邊疆可好?”
渡世聽罷,一副道出實情的樣子,普世卻將他攔住,低語道:“講不得,講不得啊!”接著搶過渡世,這樣對丞相說道。
“丞相之子無需我言,待會兒自有快馬來報,不過本真人略施小計,使來報之人于途中腹瀉,故意耽擱時辰,以便錯過用餐時間。”
丞相急問:“快馬來報?是好是壞大仙可否再透露一點!”
普世笑言:“好事遲一點到,不會變成壞事,壞事遲一點到,還是好事呢。”
秦老震驚,擺八卦沾血施法,算出他倆來者不善,故望天長嘆:“若非真身殘破,本魔何懼天下神佛!”紅眼魅妖不請自來,她睜著鬼眼,用一腔尖銳而又陰冷的女聲說。
“動手吧!”
秦老嚼著泥巴,牙齒沾滿黃色,他從衣裳里取出一瓶黑水,咕嚕咕嚕連瓶子一起吞噬。他打了個隔,妖術大增,衣裳的襟角飄起來,院子花草枯死凋零。鬼魂欲先動手,卻被叫停,秦老說:“這一次,讓我來!”
廚房停了炊煙,秦老知飯菜將至,于是裝出副卑微模樣站在門口,此番他依然露出半張面孔,對丞相講道。
“老爺,菜已備齊,用餐吧。”
丞相尚在糾結來報之事的好壞,卻見飯菜配齊,真人置若罔聞,再拖下去有失禮節。故行禮,帶二位真人前去用餐,途中吩咐傭人燒一盆炭火供自己取暖,這是他的老毛病了,但凡心里惦記著事兒,便會打哆嗦發冷。
一行人餐桌下坐后,十來個傭人一呼而上,他們在巨如門廳的餐桌上,整整齊齊擺放了幾百道鮮菜!渡世伸長脖子,從餐桌那頭一路望到自個兒胸前,看見盤子里擺放的,盡是些龍肝鳳髓山珍海味,他皺起了眉,因為不食葷腥,卻找不到素菜,觀望良久,最素的還是一盆蒸蛋。渡世愛較真,認為吃蛋破戒,寧肯嚼些蛋殼打打牙祭補補鈣,也不碰一丁點兒蛋清蛋黃。坐他旁邊的普世也是吃素,他倆都有戒律,這么大桌葷菜,是堅決不會碰的。
話說這里的廚子,誰不是張丞相挖墻角,從皇帝那兒搶過來的,就連平時也沒舍得吃上幾口,今兒個本想好好款待真人,奈何他倆手拿筷子望來望去,指著一盤蒸蛋猶豫良久,停停走走卻不將筷子插進去,且嘴里念著阿彌陀佛,腦袋搖成了波浪鼓。
吃素是和尚的戒律,阿彌陀佛更是和尚的口頭禪,普世真人渡世真人按理是信道,為何抄起一口流利的梵文?念完阿彌陀佛,渡世實在坐不住,他放下筷子講:“實不相瞞,我倆食素,不沾葷腥,惱煩丞相加些面食蔬菜為我倆果腹吧。”
此話一處,在門外等候多時的秦老突然開口大笑!
“哈哈哈!怪事兒,怪事兒,招牌打的響亮,殊不知是在掛羊頭賣狗肉呢!”
眾人停了筷子,竟相看向門外,只見一團黑煙涌入屋內,那團黑煙看似人形卻又不像,直到桌子邊時,黑煙里走出個斜眼尖牙的老頭。老頭現身,單手按于桌邊,另只手取出腰間的葫蘆,葫蘆被他搖了搖,一股妖氣泄出,化成黑手抓向菜肴!
秦老不宣而戰,普世渡世泰然處之。張李二人向后挪椅,準備隔岸觀火,只有丞相為了端火盆中途回來了趟。秦老將長發變作妖蛇襲來,二位真人不動如山,他以為勝券在握,得意洋洋之時,普世突然怒目而視,一掌拍下,便將爬身的黑手纏人的長蛇,統統變成了放炮的禮花。普世問:“就這些?”秦老道:“早著呢!”說罷打開破衣欲放魅妖助陣,卻被普世逼了回去,秦老不服,擺出葫蘆做法,普世笑了,只見他盯著自個兒食指,由遠而近,由丞相火盆到葫蘆,使了個移形換位的仙法。
妖葫蘆怎么放不了黑煙?秦老急了,毛焦火辣著又覺手心燙痛,鉆心的疼啊好似捧著一塊燒紅的鐵塊,為穩局勢,老頭強忍劇痛假裝沒事兒,而那雙賊眉鼠眼卻悄悄地瞧了瞧手心!不好,他瞧見自個兒正拿著火炭當法寶呢!
眾人聞見燒烤味兒,那是老頭的手糊了,但老頭堅信未輸,只暫時失利而已。他想,葫蘆仍在手中,火炭不過是普世使出的幻術,自己依舊拿著紫金寶葫!手呢,也沒有燒焦,這股鉆心的疼,還是普世的幻術,他要我丟掉寶物,決不能上當!只要自個兒能忍,頂過這一陣勝敗自然分曉!
老頭捧著火炭,手掌煎成了熊掌,他冷靜的說:“你覺得我會上當嗎?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我告訴你們,我的手一點也不疼,真的!一點兒也不疼!”
李滄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秦大管家啊,厲害,真厲害!”
秦老說:“老夫豈是徒有虛名,厲害與否無需旁言。”
李滄海樂了,他指了指丞相取暖的火盆說:“還有更厲害的呢,秦大管家啊,你看看丞相火盆里,燒的是什么?”
秦老頭有點矮,他像王八翻身那樣使勁伸長脖子時,看見火盆里燒著一個葫蘆!
“燒的葫蘆啊。”
滄海又笑了,他說:“那你手中捧的什么啊?”
“捧的火炭吶。”
這就明白了,他真是捧著一塊燒紅的火炭當寶貝!秦老話音未落,一個勁奔向火盆,把燒了一半的寶貝葫蘆搶救出來,葫蘆被搶救出來時還冒著煙,拿在手里燙的不行,他就左手丟右手,右手丟左手,來回燙來回燙,讓看見這番滑稽動作的人,樂的捧腹大笑!
忽然,秦老反應過來,他丟掉燙手葫蘆拿衣服蓋住,欲將寶貝還原,不料這火怎么也撲不滅,且寶貝衣裳還被燒出一口大窟窿!老頭瘋了,猛一腳踏扁葫蘆,又將衣裳撕的粉碎,同時大罵普世!
“去死吧,你們這群下賤的狗!”
說罷,妖師披頭散發露出獠牙,又把一雙鬼手抖擻,從衣裳里掏出兩塊魔玉護符扔去變作纏身妖,纏身妖牢牢綁緊真人,妖師咬破舌尖,在嘴里鼓搗血水,又在念了個致人死地的咒語后,一口氣噴在妖身上!兩只白皮妖怪見到血水,發瘋似的,將腐爛的嘴巴張到天靈蓋上,從嘴里吐出一團團密密麻麻的鬼臉蝗蟲!
這些蝗蟲是饑餓的鬼魂,它們見什么吃什么,普世看夠了秦老的表演,殺心已起,動手前呵斥道“雕蟲小技!”接著大張口鼻,將渾身的蝗蟲吸入腹中,最后瞄準老頭,一口氣反噴在他笑出陽光的臉上!
秦老這可遭了殃,那些親自養殖的蝗蟲被重新施法,竟紛紛調轉齒口,一股腦反咬主人!老頭臉上爬滿蝗蟲,急得他喘不過氣,還沒等反擊一手,滿臉的蝗蟲已咬得他疼痛難忍,好似一千柱紅香,正拿冒煙那頭燙臉!老頭認輸了,他喊著饒命滿地打滾,像極了抽筋的瘋婆,耍賴的傻子!
渡世心軟,見不得老頭地上打滾,想著教訓教訓就得了,準備收法,哪知普世起了殺心,預置老頭于死地,呵斥他少管閑事!張丞相呢,他不能見死不救,縱容手下冒犯仙人有他一半責任,普世在給他殺雞儆猴呢!丞相打算下跪求情,望大仙饒秦老一命,卻覺腿不能動膝不能彎了,好似屁股長出樹根,又似千斤之物壓著身子!他問李滄海能動么,腦子想的時候嘴卻硬邦邦,仿佛刻進懸崖的石像。李滄海做一個刨飯的姿勢停在那兒,丞相方才驚醒,自己中了定身法!
老頭快死了,在地上拼命打滾,然普世沒覺得夠,還嫌他手腳亂動,于是扔出竹筷在院中飄了兩圈,釘入泥土時變成一根紅柱插在那里,他又從菜里拈來一條牛筋,繞了兩圈變作細細的長繩,長繩似花蛇般綁緊老頭,將其托出屋外。普世揮一手浮塵,指著柱子吹了一口仙氣,老頭便捆在柱頭上。
丞相能動了,卻不敢開口求情,今兒個是該讓秦老頭遭些罪,殺殺傲氣沒什么不好。李滄海成了啞巴,只知道刨飯進嘴,普世做了個招手的動作,房門自然關閉。
飯后,丞相恭敬的詢問普世,他說……
“慢著,箱子的事兒我已安排妥當,不過在此之前,貧道要求用一千頭牛羊做交換。”普世說。
丞相嚇了一大跳,急問普世何意?
“大仙為何要如此多的牛羊啊!”
普世說:“實不相瞞,貧道喂養著一頭白象,而師弟喂養著一頭青獅。”
渡世說:“這兩頭兇獸食量極大,一千頭牛羊,不過是一天的飯量。”
丞相說:“老夫即刻令李將軍準備,妥當后,大仙可否告知本相,箱子去處?”
普世道:“自然自然。”
丞相給李滄海遞了個眼色,李隨即奪門而出準備牛羊。此時,普世令丞相坐過來,將手掌搭在他的耳朵邊。
普世說:“下面這句話,你可要記好了。”
張百秋道:“洗耳恭聽!”
普世說:“記著,你們到巨鹿國的西南方去,尋一座世外桃源,名叫花田村,那里有一個斷手的胖子屠夫,道法自然藏在他家床底!”如此,兩人交頭接耳,細細道了好一會兒,完了問丞相聽懂沒,丞相道:“懂了,不過您說老夫一個月后有場劫難,到底是何危險?”
普世笑言:“天機不可泄露。”接著從衣袖里抽出一只木盒,丞相遵從普世旨意,將官服脫下,折成一張‘豆腐塊’放入木盒之中。
想著秦老頭該‘差不多了’,普世飲了一口涼茶,漫不經心的打開門,丞相立刻跟出靠右站著,只見身旁的普世搖了搖手中的瓷杯,將剩余的茶水潑出去,澆向秦老頭爛成泥巴的軀殼上。
“嘶~”的一聲,老頭龜裂的皮膚里居然爬出千只蝗蟲,蝗蟲鉆出體表變成細煙,迎著風吹來的方向消失在北方。再看老頭,早已體無完膚全身糜爛,那副泥巴做成的軀殼里,滿是血窟窿。
丞相著實嚇了一跳,好端端的人,怎在死后變成一具泥尸?詢問普世妖師來歷,普世算了一卦,對他講道:“秦老本是泥土軀體,其真身早在三百年前,被一名勇士斬破,而后妖魂不散,是紅眼魅妖用泥巴做了具人形,又將一半魂魄攝入其中,他這條老命方才得存。”
聽罷,張百秋恍然大悟,怪不得秦老愛吃泥巴,原來他是泥巴做的!其實張百秋知道秦老是妖,且從他的妖術可以看出,秦老是一只修煉成精的蝗蟲妖怪。眼下老頭已死,但他不能見死不救,官場險惡,是秦老幫了他多少次,自己才高居丞相?活著的秦老對他而言無比重要,所以他解下老頭,抱著泥尸嗷嗷大哭!
丞相抹著眼淚,一邊仰天長哭道:“唉呀,平日只見你耀武揚威,自持天下無敵,這下可好,撞見高人,毀了泥身丟了自家性命,知不知道你這一去,會使多少人受牽連嗎?現階段,本相已知道法自然所在何處,只可惜你死了,拿回又何用啊!”
好歹是自己手下,怎么著也該爭取他活著,真人們既能談笑間弄死老頭,那動個手指使其回生也不是難事吧。丞相的苦肉計表演完了,接下來就該揮金如土,重酬大仙,求他們救活老頭!不論大仙答應與否,總得一試。
如此,丞相招呼倆傭人,細細交待了事,傭人離開。不久,后院走出兩隊捧著寶箱的隊伍,帶頭的捧著一盤金光鹿茸,他們來到丞相這兒,丞相親自接過,拿著它遞到真人面前。
丞相央求道:“秦老冒犯二位,老朽自當嚴懲,如今還望大仙手下留情,給他一條活路!適才較量,方知二位大仙法力非凡,救他性命,定如倒木扶正般輕而易舉不在話下,若二位看在老夫薄面答應下來,老朽深表言謝,大仙在府中看得上的看不上的盡可拿走,所許要求,倘在我能力范圍內的在所不辭。之外的,我也絞盡腦汁想方設法辦到!”講到這里,張百秋跪了下來,并把他如視珍寶的鹿茸高高舉起,呈在普世渡世面前。
“望二位收下這點盤纏與鹿茸,留老頭一條活路吧!”
帶頭的傭人說:“丞相,這雙千年鹿茸可是陛下拿來長生的寶物,怎在你這兒?”
張百秋驚了一陣,只覺后脊發涼,鹿茸的事兒一個下人怎會知道?可他沒工夫搭理,只惡狠狠的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少廢話,一邊去!”
普世假裝沒聽見,他問張百秋。
“你真想救他?”
張百秋說:“還望大仙高抬貴手!”
普世道:“這貴手我若是不抬呢?”
張百秋細細思了一會兒,接著說:“這場景我似乎經歷過,前些日子,一位身材肥胖的高僧找到我,他說……”
普世打斷他,發問道:“樣貌是大腹便便,佛光金衣?”
丞相道:“語氣是笑口常開,聲如空冥。”
“兩耳垂肩?”
“赤足光腳!”
普世道:“也罷也罷,既被彌勒開光,興許幫了自己人!”說罷拿著鹿茸觀賞仿佛同意了,轉而講道:“打狗還得看主人,你這個丞相倒還不錯,看在你的薄面上今日救他一命,以后可得把這條狗栓緊了,再胡亂咬人,定不保他生死。”
話完,普世不再把玩手里的鹿茸,而是將就這根上乘寶物,左捏右擠塑成長條,又用一雙巧奪天工的玉手捏出人形,接著照秦老頭的容貌捏出一張一模一樣的人臉。假人快要捏完時,渡世叫張百秋拿根針來,張百秋便親自帶來一盒銀針,普世從中挑了根最短的,取出來對準小人七竅的位置扎了七個小眼,完了將銀針插進泥人腦袋。
普世拿著它瞄準秦老的尸體,念著……
“來……來……來……”
只見縷縷青煙,慢悠悠,從尸體七竅緩緩冒出,這七股細煙出來時,也不亂跑,哪怕時值多風的季節,大風小風時不時刮這么兩下也不變,反正照泥人七竅的針眼鉆。當七條青煙鉆進普世手中的泥人時,普世挪步來到茅房,他拿著假人,對準最臟最臭的一間扔進去,茅房糞坑瞬間激起千層屎尿,外面的人聽見糞坑傳出活人的聲音!
萬萬沒想到,一個活生生的秦老頭,竟罵罵咧咧的爬出糞坑,他噴出嘴里的屎尿,抓著排泄用的木板向外面大喊:“誰他媽把我丟進來的!”正說著,卻見普世站在那兒,嚇得他話沒講完便把頭縮了回去,普世說:“出來!”他就猛的吸氣,捏緊鼻子鉆進糞坑——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