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古若塵手一抬，打斷了落百川。

“今日也算借了你及笄禮的幌子，來消了不與官家往來的門規，為師也知道門下眾長老和弟子早已對此有所不滿，怪我這一門規斷了她們的財路，如此一來，算是多方得利。”

“這武林大會結束了，若我猜得不錯，皇上應該就在這幾個月內便會下詔令各掌門進京赴宴，往幾次，我都推了，這次，我打算讓你們三個代為師走這一趟。”

落百川還未來得及回答，殿外突然傳來了吵鬧聲。

“閣下！這會云殿可不是可以隨便闖的地方！”

“我和你們落師姐是認識的，怎么能說是隨便闖呢？”

落琦懷去倚梅閣的時候，沒見著落百川只好將案幾上的承影拿上，來會云殿再找一次。

看見殿外混亂的局面，立馬出聲喝止“都在干什么！”

守在會云殿的婢子立馬散開，屈膝行禮“落師姐。”

鄭楓看見落琦懷手里拿的承影，又聽見婢子喚她落師姐，可是……縱是有四年未見，這外貌也不應該變化這么大吧。

上前幾步，疑惑地喚了聲“百川？”

落琦懷提著劍，環視了鄭楓一圈“你是……”

還不及鄭楓回答，殿門處突然傳來了喚聲“師姐！”

鄭楓心頭猛然一震，整個人似乎被定在了原地，內心深處藏了四年的聲音，又再次響了起來。

他能很明顯地聽到落百川朝他這邊走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步一步都似敲在他的心尖上……

落百川走到落琦懷身邊，才發現她一直在盯著前面一人。

順著她目光看去，瞬間猶如墜冰窟，身子止不住地發著抖，呼吸也跟著加重了幾分。

落琦懷自然感覺了她的異樣，提著劍的手碰了碰落百川“怎么了你？”

落百川垂落的手漸漸緊握成拳，兩個字從齒中嘣出“鄭楓！”

說著就要去奪落琦懷手里的劍，落琦懷立馬將劍換了只手握著，聲音只有兩人才能聽見。

“做什么！今天可是你的及笄禮，不能見血！”

落百川的目光從劍移向落琦懷，看見落琦懷正皺著眉看著自己，眼里的警告意味明顯。

“懷兒，落兒。”

落百川這才放松了身子，朝殿門方向看去，恭謹地行禮“師父。”

鄭楓也朝后看去，殿門口出現的老人精神矍鑠，滿臉慈愛之色，師父么……

原來就是他收留了百川，轉過身，學著那兩人的行禮姿勢，朝古若塵行禮“云掌門。”

古若塵直接無視了鄭楓。

從兩人走過的時候，頓住腳步“招待好鄭公子后，來陪為師用膳。”

說完，便朝太微殿走去，算是給足了落百川時間來處理這位鄭公子。

落百川閉了閉眼，轉身平靜地看著落琦懷，手卻是也伸向了落琦懷“師姐，我想跟他單獨談。”

落琦懷也知道她這副樣子是勸不動了，只好將手中的劍放在了落百川手里“我去太微殿等你。”

落百川看出了落琦懷還有些隱隱的擔憂之意，露出安撫一笑“放心，我不會殺他。”

聲音很輕，只有兩人能聽清。

落百川轉頭看向鄭楓，眼中盡是一片淡漠“鄭公子這邊請。”

說完，也不顧鄭楓，就轉身往太微殿相反的走去。

聽到身后不緊不慢，卻始終與她保持了一段距離的腳步聲“想吃什么？”

沉默了片刻，落百川也不急，安穩地踏上矮橋。

鄭楓清了清嗓子，緊走了兩步，卻依舊離落百川有一兩個步子的距離。

“跟以前一樣就好。”

落百川瞥了一眼鄭楓，順手攔住了一個端著菜的小師弟，報了幾樣菜名。

“送完你手上這個，一會兒把我要的送到臨溪亭來。”

兩人一前一后在亭中落座，白玉桌上擺了幾罐茶葉。

落百川將劍放在桌上，擺弄起那幾罐茶葉來“想喝什么？”

鄭楓惴惴地坐下，根本拿不準百川心里在想什么“龍井就好。”

落百川起身走出亭外，蹲身舀了一杯溪水，回到亭中將裝著龍井的茶罐揭開，不急不徐地泡茶。

鄭楓看著，感覺氣氛有些不能言明的微妙“你泡茶的手藝還真是得你娘親真傳了……”

落百川手上動作不停，緩緩地打斷了他“我娘還沒來得及教我泡茶。”

鄭楓立馬住了嘴，又試探性地看了幾眼落百川。

見落百川神色沒有明顯變化，才開口“五年前確實事發突然，我和父親遠在京城，得知消息趕回揚州的時候，你們家……就只剩下一片焦土了。”

落百川執著茶壺的手抖了抖，立馬用另一只手壓住，茶水才沒抖出來。

皺眉抬眸看向鄭楓，鄭楓面帶愧疚，不似有假“你……不知道？”

鄭楓吸了吸鼻頭，正視落百川的明眸“知道什么？”

落百川眼神閃躲，開向手中的茶壺，里面倒出碧綠的茶水，里面還上下漂浮著根根翠綠你的茶葉，將茶杯往鄭楓推去。

“喝茶。”

鄭楓識趣地沒再提，輕抿了一口茶水。

“此茶入口甘甜，入喉微澀，回味苦澀，你一向喜甜，這茶你怕是不喝的。”

“茶葉解毒，一向受醫者青睞。”

再明顯不過的答非所問，說話間，各色揚州菜已經端入了亭中，一一擺好。

落百川將茶具擺好“鄭公子慢用。”

走出亭外時特意吩咐了一位小師弟“待鄭公子用完膳，你務必要將他安全送下山。”

鄭楓一直看著落百川過了矮橋才收回視線，正巧就落在那柄散著寒光的長劍上，面上浮出苦笑。

執起筷，隨意夾了一口菜。

令他沒料到的是，云門身處洛陽，竟有如此地道的揚州菜，看來云掌門為了她還特意請了揚州廚子。

想起今日云掌門已經昭告天下廢了與官家斷絕往來的門規，握著竹筷的手逐漸收緊，百川，你我之間的婚約是時候履行了。

入夜。

倚梅閣中一片靜謐，猛地，一聲悶響，像是撞在樹上的聲音。

落百川也被這一聲悶響驚醒，起身隨意披了件斗篷，見屋外淅淅瀝瀝下了小雨。

落百川心里不安，搖響與落琦懷床前掛的鈴鐺相通的鈴鐺。

這才拿起靠在門邊紙傘，下了閣樓，一步一步踩在階梯下，和著雨聲，心里愈加不安。

在濃厚的夜色中，隱隱能看見樹下靠了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