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傾蓋如故
- 懷顏念久
- 時玖冧
- 2173字
- 2019-11-25 11:45:58
將白千兒送回客棧后,懷顏沒有回宮,一直在芙蓉長街上轉悠,悠悠踱步,不知走了幾個來回,升起的日頭便落下了。
漫漫長道,走到頭時天色恰好昏黃。白日的余熱還未消,賣夜食的商販已經開始擺攤,孩童們也出來嬉笑玩鬧,日落后的芙蓉長街更熱鬧些。
看見那一襲白衣時,已不知是懷顏第幾次在城門口前折身了。二人明明才第三次相見,便有種老友重逢的感覺,果然傾蓋如故白頭如新這句話沒錯。
二人并肩朝王宮方向走,見他滿臉淡漠的模樣,懷顏忍不住笑著打趣他:“你在這呆了多久?”
“日漸居中,到白晝落幕。”他的聲音清冽如常。
“雖然不知道你們的故事,但看的出來你們在對方心中的位置,”她側首看向他,“挺重的。”
“你都知道些什么?”他清淺的語氣并沒有因為懷顏知道了某些事情而改變。
“不多,我只知前鎮國將軍長子孟衍,十里丹桂無盡崖,白衣撫琴紅衣輕舞。”
他仍是那般笑意隱隱的模樣,仿若天下事皆與他無關,他掃過懷顏眼眸,輕啟唇齒:“你知道的倒不少。”
“要說都是你這模樣,太好記了,見一次便不大能忘記。”懷顏見到好看的人,往往會記很久。
她說的“見一次”是指來靈渠那日在十里丹桂無盡崖上見到的幻象,他知道,那日他在暗處見到了他們。
“你總不會因為愛穿白色衣裳,便改姓白吧?”還是因為天下人皆知她的靈器名夢魘?后面的話懷顏沒問出來,她也不是個愛探人底細的。
“你記著我叫白衍就行,倒是你,在這芙蓉長街上來回不下八遍,是為何?”
懷顏的話像一塊沉沉頑石,直直的砸進深水,激不起什么水花,卻蕩起陣陣漣漪。
“入夢故人來,見或不見?”她若繼續留在王宮中,她師父總有辦法見到她,若是離開,這許久的事不都白費了。
“難以抉擇時問天,順其自然,若天賜緣分,總會遇見。”他抬眼看了看天,落日余暉皆被兩側房檐遮擋。
他這話懷顏聽了不覺得他是在為她作答,反而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看了他抬頭的動作,昂首看著致遠閣,問道:“同是惆悵客,何不上致遠閣瞧瞧令人斷腸的薄暮霞光。”
今日來來去去,又上了一趟致遠閣,涵江映著落日橙黃一片。放眼望去,果真一片斷腸暮色。
“你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明明稚氣未脫,何必裝的少年老成。”他瞧著眼前鍍著層金光的姑娘,總覺得她與少年時的尚玙有些相似,只不過尚玙年少時是明媚的,而她卻有些晦暗孤僻。
聽他說自己故作老成,懷顏竟沒有開口反駁,只是問:“你能講講你和尚玙姐的故事嗎?”
“不過是青梅竹馬,有緣無分的事。”
“她以為你死了,你卻還活著,一個不尋一個不現,這便是有緣無分?”人都是這樣,只明白自己的無可奈何,別人的便是無所作為。
他輕笑,道:“你怎知旁人心中事,順其自然,她尋我千百度,我隨她千萬里,沒有驀然回首。”
雖說調戲俊美男子是她的日常,但情愛之事她不甚明了,聽了他的懵懵懂懂。
見她癡癡思考的模樣,白衍淺笑出聲,道:“希望你不會經歷這些。”
“我斷不是如此扭捏之人。”
天色漸昏,他才問道:“你的氣修如何了?”
“略有小成,”她轉過身準備離開,“有緣再見。”
懷顏走后,白衍獨自一人在致遠閣上站了許久,月上梢頭方才離去。
邊關戰亂絲毫沒有擾亂都城的繁華聲色,悠悠長街上,往常點的燈現在一盞都沒有少點,往日擺出來的宵食攤子,也沒有收起來一個,醉花樓這般的聲色場所,夜里生意也照常興隆。
懷顏走過這漫漫長街,心中竟無波瀾。她出來時拿了令牌從宮門出來,也難得有興致從正門回去。
上了琉璃橋,迎面過來一輛馬車。白馬粉簾,紅漆琉璃瓦,映襯著主人高貴的身份。
懷顏與馬車交錯時,橋上一陣風過,揚起車窗紗簾,她透過車窗看到里面的蒙面佳人,稍稍疑惑,這淺兮郡主為何時常入宮。
馬車駛過,才回過頭,便見到披著夜色朝她走來的鐘念久。他臉上帶些憂色,離得尚遠便開口:“莫姐姐,怎么才回,等你到現在,晚膳都沒用。”
回頭瞧了眼漸遠的馬車,走近才開口問他:“何淺兮又是來找你的?”
“嗯。”他轉過身和她并肩而行。
“何家不會是想找你結姻親吧?”
她一語中的,念久側首看著她頭頂的發帶,道:“你是怎知曉?”
“襄南古族只剩何家一脈,何家家主再厲害,在襄南也得有你萬俟一氏庇護,才能立足長久,何家男丁與將軍與萬俟祭司年齡皆不符。萬俟尚珩已有妻子,鳳儀公主的女兒,何家嫡長女,怎會做妾,恰巧此時你回了王宮,正好一段姻緣,也算你有福氣。”
“什么叫我有福氣,你放心,我定不會同意。”
懷顏頓步,側身抬眼瞧著他,道:“不同意?”
他對上懷顏的眼睛,點了點頭,繼續朝前走著,道:“長姐說了,不會讓我做不愿之事。”
“若是不愿便與她說清楚,別讓人家姑娘空留念想。”
他又回頭看著懷顏,問:“你為何不問我為何不愿?”
懷顏難得翻了他一個大白眼,道:“你不愿意,自是因為不喜歡她,還能是別的?”
她雙手環胸朝前走到念久前面,又替那姑娘惋惜:“方才見她面帶春光,想必對你有意,面紗也遮不住的美貌,你竟不喜歡。”
念久看著天上彎月,心中輕嘆,這姑娘怎的不按套路出牌,她若問一句:“為何不愿?”他便能看著她接一句:“只因我中意之人在眼前。”
現下他只能輕聲道一句:“只因我中意之人,絕色不自知。”
見他還未跟上腳步,又在后面喃喃自語,懷顏回頭催他:“你在那自言自語的說些什么呢,不是還沒用晚膳嗎,還不快些回去。”
“說你好看呢。”他跟上懷顏的腳步,二人悠悠地朝千蕖殿走。
“今日你師父純懿先人來了千蕖殿,像是特意來尋你的。”
“嗯。”
“他怎知你在這?”
“自是有人通風報信。”懷顏看著天上彎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