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何為美
- 懷顏念久
- 時玖冧
- 2516字
- 2019-10-05 08:30:00
念久扔掉懷里抱著的東西,轉過身來坐著,問窗邊那個懵懂少年:“子臻,你至今為止,見到的最漂亮的姑娘是誰?”
莫子臻瞧著院里的荷花,認真想了片刻:“大祭司。”
念久心想,自己姐姐他肯定沒戲,又問:“除了我姐姐呢?”
莫子臻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那就是你吧。”
懷顏聽了噗嗤一笑,念久瞪她一眼,就走到莫子臻身后,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你這家伙,以后在這宮里記得叫我尚璟哥哥,哥哥日后護著你。”
莫子臻胳膊撐在窗臺上,幽幽的轉過腦袋看他一眼,又轉回去看著滿院珍奇荷花:“不是該叫你公主姐姐嗎?”
念久聽了,對他又是一巴掌,二人就此打鬧,險些撞翻窗臺旁的花臺。
懷顏重新將右腳擱塌上,下巴擱在膝蓋上,瞧著窗前打作一團的倆人,笑意漸漸在臉上散開。她心中少有的平和。
似乎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活至今日,這才體會到人與人之間的溫度。在云安府那些年,就是母親在時,也未曾有過如此安逸的日子。
外頭天色漸昏,閑適之時總是很短,戌時才到,便不斷有人帶著賀禮前來拜訪。王公大臣一一前來,卻不是因為他二王子的身份,只因他是長公主大祭司的弟弟。
懷顏和莫子臻在屏風后的塌上坐著,一面吃著點心,一面看著在前頭忙著迎人送人的念久。
看著念久那一臉皮笑肉不笑,偷偷揉自己笑僵了的臉頰的模樣,莫子臻開懷大笑,不禁伸手拍著懷顏的肩膀,道:“你看他,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活該。”
待他轉過頭去看懷顏時,才發覺周遭的空氣有些凝固,看看自己還放在懷顏肩上的手,訕訕拿開,干笑兩聲:“嘿嘿,懷顏姐姐,你看你,這肩上在哪蹭的灰呀。”
懷顏放下手中茶杯,輕掃他一眼,又看向前面的假笑王子:“日后你便用這身份跟著他吧,在這里,有大祭司護著他,他能護你周全。”
莫子臻視線落在她耳側碎發上:“那你呢?”
“我與你們不同,這天下間怕是沒有地方能長久容我。”她聲色寡淡。
“有何不同?不都是一個腦袋、兩條胳膊、兩條腿嗎?”莫子臻有些疑惑,“哦,確實不太一樣,莫姑娘乃是女子,跟我與念久哥不同。”
“這你便說的不對了,方才你不還叫他公主姐姐,現在怎的又成男子了。”
莫子臻噗嗤一笑:“確是,那還有何不同?”
“我自是殺手出身,在這待久了自會有仇家聚來尋我,”懷顏俯首靠在扶手上,說著常人害怕的話,卻像是在講些無關緊要的閑話,“我的仇家大都是各地高手,在這兒留久了,怕是會給這二王子帶惹什么禍端。”
“可否...可否讓我跟著你?”莫子臻思忖片刻,小聲開口。
懷顏側過頭,微瞇狐貍眼,瞧著他:“你不是想要有人保你性命嗎,如若留在這里,你跟著他,他定能保你周全,你也不用再做奴仆,他雖有些不著調,但定會好好待你,為何想要跟著我?”
“往日我雖只是一個仆從,但在幽玄門,尚且閑適,活的簡單,但這宮中十分復雜,日后我若是惹了事,那可怎么辦。”
“留在這里惹了事,他憑著他長姐的身份,也能幫你兜著,如若跟著我,就算你不惹事也會有人整天追殺你,”她又閉目養神,“況且,我不想帶著個累贅闖蕩江湖。”
“我”怎么就是累贅了!
他剛出口就被懷顏打斷:“即使要帶,也須得帶個好看的。”
那孩子摸摸自己的臉,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認真地看著她說:“我不就是那個長得好看的?”
懷顏輕嘆了口氣:“我原諒你年紀小,尚不知何為美。”
“那你說,何為美?”
“美便是,動人心魄而不知覺,奪人心魂于無形間,卻也因人而異。怪我和你沒緣分,說不準有些眼睛不大好的人眼里,你就是好看的。”
莫子臻竟也沒有生氣,瞧著此刻的懷顏,她姿態慵懶,俯身趴在坐塌的扶手上,閉著眼睛,藏起了所有鋒芒。
她的臉很小,他在心里暗暗比了比,大概比他的巴掌差不多大,自幼他的手便比同齡的男孩小一些,為此沒少遭師父嫌棄。
此刻懷顏整張臉上,只有那英挺如刀削的鼻子還帶些戾氣,除此之外一片柔和,莫子臻想著她方才的話,思忖著,如此圖景,可為美?
子時一到,懷顏便換了一套胭脂紅的衣服,紅紗蒙面,在這王宮中穿梭,白日里她已基本把這王宮里的各宮各殿的位置給弄清楚了。
她要找這幽夜蓮,卻它長得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只得先潛入藏書閣去找找,看看有沒有記載著幽夜蓮的書卷。
趁著守衛換班,懷顏順利潛入藏書的紫錦閣,走到里面突然聽見書卷翻動的聲音。她屏息往里走,過了一排書柜,果然地上映著人影。
她越到那排書柜,到那人身后,那人甚是奇怪,分明是前來窺書,卻著一身白衣,分外扎眼。
她想看看這人長什么樣子,向前走了兩步,不料那人恰好回頭,四目相對,兩人竟都沒了動作。
眼前之人白衣白鞋,白色發帶,面紗亦是白色,連皮膚都是略顯病態的白色。懷顏不禁心想這要是蹭了泥沙、染了血漬該多難洗啊。
這一身若是穿在他人身上,怕是會與他身后的白墻融為一體。在他身上穿著,卻襯的他宛若謫仙,全無煙火氣,懷顏本以為只有萬俟尚玙那般的女子,才能有這般絕塵。
想起與莫子臻所論之美,眼前之人足以擔之。
那人以白紗蒙著面,透過白紗還是能看見他的長相,懷顏有些不懂他蒙面的意義何在,莫非這面紗只是用來裝飾的?或者他用了幻術,自己看到的并非他真容。
“你是何人?”那人聲音醇厚,宛若穿過山谷而來,與他泛著湖光的眼眸相呼應。
“我?你不該遇到的人。”看了他許久,懷顏越發覺得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那人掃過她的腰間,微微一笑:“不成想這名震天下的赤衣血剎竟是個嬌弱小姑娘。”
這次懷顏在意的不是他說她赤衣血剎,而是,他竟說她是嬌弱小姑娘,說她是小姑娘倒也沒錯,可她哪里嬌弱了,從來一言不合便會開打。
藏書閣書柜密集,懷顏只能運氣于拳腳之上,以拳腳攻之。
她自幼勤苦練功,拳腳之力極勁,卻如何也打不到他身上,她攻速極快,卻被他簡單幾個閃退輕易躲過。
懷顏璇身向前一個劈腿,不料輕易地被她攻擊之人握住了腳踝,沖擊力是那人退到墻邊,懷顏右腳抵在墻上,雙腿快成一字。二人心口相貼。
懷顏抬頭看他時,恰巧他也俯首看她四目相對,剎那間懷顏仿佛又見到昨夜的漫天星辰。
她覺察自己心跳越發的快了,身上的血腥味也隨之加重。面紗上的胭脂紅,漸漸染上她的耳根。
懷顏心中稍有慌亂,用力掙開他的手,將腳抵在墻上借力猛然后退,借機扯掉他的面紗。
面紗下的他,鼻梁挺拔,唇色淺淡,即使勾唇,神情卻仍舊寡淡,他聲音清冽:“不成想,赤衣血剎竟也是至凈血。”
懷顏看了眼他右手上拿著的那本書,雖然此處昏暗,但她眼睛極好,認清了書上“幽夜篇”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