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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寒花

  • 玉笛橫空
  • 草木混秋
  • 4094字
  • 2019-10-24 06:12:42

云弛聽說接來了南山后,他準備晚上再見面,一天他的心都不靜,本以為自己道行己高,身無雜念了,可事到心頭,他才知道自己修行差的太遠。不管他怎樣念經(jīng),他的飯還是比平時少多了,幾次沖動想到牛立新家看看,可還是不想讓別人發(fā)現(xiàn),熬到了晚上后,道真將姜南山帶到了他的面前。

云弛聽到過關于南山的近況,可還是出了他的意料,他離家時南山是個上十歲大的孩子,水靈、秀氣、肥墩。面前的卻是個蒼老、干癟、沒有一絲生機、勁頭的小老頭。云弛的老淚忍不住下來了,他問道:“你還認得我嗎?”聽到了熟悉的、兒時親切的聲音,姜南山抬起頭,他一愣之下問道:“你是?”道真在邊上說:“他是你爹,你們好好談,我到門口給你看著,不讓別人打擾。”

從姜南山的嘴中云弛才知道,當年他一走之后,他的夫人帶著四個小孩真的是按他的要求去了老家。因為沒有他的消息,但關于他得罪當朝權貴的事己經(jīng)在他的家鄉(xiāng)傳開,他以前的土地田產(chǎn)在當?shù)毓賳T的慫恿下,交租的人開始只是想少繳,后來居然發(fā)展到不繳,再后來,當?shù)氐膭e的大戶人家看他們兄弟三個沒有長大,就想到霸占。他母親受不了別人的欺凌,讓他這個長子去找以前的故交江南柳家,一來求援,二來可能還會找到他父親的消息,沒有想到,后來就發(fā)生了他和道真說過的那一段事情。

云弛請道真給姜南山準備一些水洗洗,他要清靜一下,是自己找夫人還是繼續(xù)讓道真去,他現(xiàn)在拿不定主義。他看著自己身上的袈裟,回想站一時沖動付出的代價,如果自己不出走,也未必真的到了珠連家人的地步。他少年得志,本想做一番大事,沒有想到遇上了變革,他不是保守的人,但不想看到自己治下的百姓受苦。這些年來,受苦的百姓他沒有看到多少,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家人競有如此不幸的。

打了一夜的坐,第二天,云弛宣布他決定將寺院交由道真臨時管理,他己經(jīng)在林潛寺時間太長,想云游一段時間。他繼續(xù)化身云游的和尚,帶著時啟,來到了他的家鄉(xiāng),打聽后到了一所破院,這不是當年他建的院落地址。開門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云弛沒有認出來,時啟問道:“請問這里住著姜府的人嗎?”那個人回答道:“沒有什么姜府的人,我姓姜,家里己沒有隔頓的糧了,你們到別處化緣吧?!?

時啟問道:“姜北嶺你認識嗎?”那個人向時啟看看,又向云弛看看后問道:“你們是什么人?找北嶺干嗎?”云弛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認識?他們在哪?”那個人說:“我是姜東峰,北嶺己經(jīng)在幾年前出去討飯了,至今沒有消息。”云弛忍不住上前問道:“你娘人呢?”那個人吃驚地看著云弛,半天才說:“早就不在了,自從我爹離家后,她帶著我們回來,沒有幾年,家業(yè)讓人家全欺負去了,大哥也沒有回來,她認為無臉見我爹,不久就一病沒起?!?

云弛蹲到了地上,不顧邊上的時啟,他己經(jīng)好久喜怒無形了,現(xiàn)在卻一下失控了情緒,哪里還是一個有道的高僧,分明是一介村夫。姜東峰看著云弛,時啟將他拉了起來,告訴姜東峰,面前的是他的爹。姜東峰和姜南山的表現(xiàn)完全不同,他指著云弛說:“你還有臉回來?家己經(jīng)讓你拆散了,你一個人出去,讓我們一家人受你連累,現(xiàn)在好了,真正是家破人亡。”

從姜東峰的嘴中知道了更多云弛離家后的情況,姜夫人帶著四個孩子和幾個貼心的家人回到了云弛的老家,家中田產(chǎn)肥沃,房舍齊全,是個不錯的大家庭,何況還帶回來不少的銀兩,保證一家人生活無憂沒有一點問題。可生活不能沒有支柱,不知道是從哪里刮來的風,說姜尚云是畏罪出走,家有良田,卻沒有人遮風擋雨,三個兒子還小,又都是讀書之人,百無一用。如同出門打獵發(fā)現(xiàn)了一只斷翅的孤雁,姜家的田產(chǎn)眼看讓別人蠶食掉,這才起了讓南山云找柳家為他們討回公道的做法,沒想二哥一去,也沒有了消息。

后來,當然姜夫人去世,大姐離家,三哥也離家謀生,只有他一個人在家守著,他大姐交代,有一天要是爹能回來,也有個奔頭。姜尚云和別人不一樣,他家大的是女兒,后來的兒子就從他大姐開始排序,所以南山叫二公子。他急急想知道大姐的去處,姜東峰說:“娘還在的時候,有個游方的郎中看中了我姐,那時我娘發(fā)現(xiàn)她己經(jīng)沒有能力保證周圍的混混不打我姐的主義,忍痛讓郎中帶走了。我姐離家前,當時我還小,但她的話我記著,一定要我守著這個家,只有守著,一家人才有希望團聚。”

人生最大的悲痛不是失去,也不是家破,是團聚,或者是再次得到。云弛看看他離家時還剛剛會說話的東峰,他對自己己經(jīng)沒有了印象,他沒有力氣去向他解釋,為何他狠心拋下他們,他更沒有勇氣聲稱,如果他不走,家可能散的更慘,他知道,解釋的內(nèi)容己經(jīng)乏力。云弛不想進屋,要帶他離開,他不同意,他告訴云弛,必須等兄妹都有下落后,他才會離開這個破窩。

時啟進屋看時,發(fā)現(xiàn)他的糧缸早己是空的,從灶臺處知道,姜東峰靠草根、樹皮在度日。時啟將滿是塵灰的姜家小屋打掃一下說:“大師,你坐下說話?!彼麄儚慕獤|峰的嘴中陸續(xù)知道他家的院落也讓本地的朱姓財主收去了,因為欠人家的糧食太多,還不起?,F(xiàn)在,姜東峰依靠農(nóng)忙季節(jié)打個短工維持生計,天好時會到官道邊,向過往的人們打聽家人的下落。

時啟說:“方丈,他要是不想離開就算了,我也不想在那個時家呆下去,我和姜香蓮搬來陪他,你看怎樣?”云弛一下想到時松山對他孫女的歹意,又想到姜東峰說的有道理,守住這個房舍,說不定以后北嶺、文芝他們還能回來,姜家還真的有團聚的那一天。云弛說:“也好,你回去和南山爺倆一起過來,只是四夫人能同意嗎?”

時啟說:“她現(xiàn)在過得也好了,我放心了,只是我不想在時家,時松山對我一直不好,我在那對我娘和弟弟也不好?!痹瞥诮o姜東峰一些銀兩,他讓時啟帶東峰出去找地方吃上一頓,他在家?guī)蜄|峰打掃一下房間。

姜東峰看到了酒肉,并沒有時啟想的那樣狼吞虎咽,時啟讓他多吃點,他說:“不知道姐姐、哥哥們現(xiàn)在過得怎樣,要是好,早來找我了?,F(xiàn)在我爹怎么變成方丈了?他為何早不回來?這時突然回來了?”時啟告訴他南山的事情,過幾天他就會將南山和他的女兒帶回來。姜東峰吃好后,給云弛帶回來一些素食,當晚,時啟陪云弛就在東峰這過夜,第二天一早,云弛和時啟回去了。

云弛給南山準備了一些銀子,又從牛立新那要了幾張獸皮,讓道真送他們一行三人下了山,當然,時啟和四夫人說好,他出去一段時間,將家里的書帶上,四夫人將玉笛交給他說:“這是牛家的傳家寶,等他們家的牛朝陽大了后,還要還給人家。”時啟點頭讓四夫人帶著弟弟多保重,夜色下,四夫人和道真的雙眼又打了一個來回,兩個人迅速轉移了視線,道真揣著不安的心跳離開了時家。

南山看到了憔悴的東峰,止不住眼淚淌了一會,東峰己經(jīng)平靜,并沒有過多的責怪兄長。道真在這個小屋里又呆了兩天,幫他們鋪好床鋪,修好了房屋,這才離開。銀兩畢竟是有限的,坐吃早晚是要空的,南山和時啟商量,不能只顧著看書,也要想辦法讓生活繼續(xù)。以前時啟沒有想過這事,他會打獵,可周圍的小山是窮山,沒有什么獵物。

姜東峰想了一會,他說可以做一些小本的買賣,比如外村有的小酒館,這個地方靠官道近,南山又喜歡喝酒,可以開個酒館。姜香蓮堅決反對,可時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有說服香蓮支持他們開個酒館。

他們在村頭找了一塊空地,時啟從山上扛了一批木材下來,南山對酒館的事情熟悉,酒坊他也找到了,他自己也會做幾樣菜,很快酒館開張了。姜香蓮看柜臺,南山、東峰一個負責做菜,一個負責買菜、酒,時啟做店小二,開始兩天因為新鮮,生意倒也紅火。

大概一周后,那個朱姓財主出現(xiàn)了,當時東峰出去買菜,店里的人沒有認識朱財主,他進店后問道:“姜東峰人呢?”時啟迎上前去問道:“客官,請坐下說話,姜老板出去了,有吩咐叫小的就可以了?!敝熵斨髡f:“這是我的地方,你們經(jīng)誰同意蓋的酒館?”姜南山從后廚出來,他知道來者不善,堆著笑臉說:“我們初來,也是為了生計,以前我家在此處也薄有田產(chǎn),只是家產(chǎn)敗落,還望貴莊主仁慈為懷,我們將不盡感激。”

朱財主說:“你是姜家的人?姜大人呢?聽說朝庭找他多年,你家可不要給我立功的機會?要是將姜大人送到歐陽大人面前,至少可以換個知縣做做?!苯仙秸f:“我們也沒有家父的消息,這里是我們從小生活的地方,我回來和弟弟謀碗飯吃,還請看在以前的鄉(xiāng)親份上,給我們一些活路?!?

朱財主說:“你家姜大人從這里出去做官,當年他可沒有把我們當鄉(xiāng)親,我們這里也有不遠千里去投奔他的,可到了他做知府的地方后,他不僅沒有給個一官半職,甚至連盤纏都沒有給,說什么要是給了路費,去找他的人會更多?,F(xiàn)在,你和我講什么鄉(xiāng)親,真是讓我不敢當,你是以前堂堂知府的少爺,我是一個土財主,我們差的太遠,攀不上。”對話無法繼續(xù),姜南山要請對方喝酒,對方?jīng)]有同意。

時啟問道:“請問莊主,現(xiàn)在酒館己經(jīng)開了,你看這個事情怎樣解決?我們家主人可能提前沒有到府上請示,看在我們一家?guī)讖堊煲燥埖姆萆希o我們網(wǎng)開一面?”朱財主看看時啟,又向柜臺里正嬌艷開著的姜香蓮看看后說:“真的是宰相門童三品官,你家的店小二都能和我說話,主有多大,奴就有多大,一點不假。那個站柜臺后面的丫頭從哪里找的?長的倒是標致。”

姜南山向姜香蓮看看,是的,比在他家時好看多了,早己沒有了病懨樣,出落地如同早晨的芙蓉,在陽光映襯下,顯得與酒館的樸素完全不同。姜南山陪著笑臉說:“是小女,不是從別處找的,雇不起人,只有讓她也出來做事,家門敗落,養(yǎng)不下閑人?!?

朱財主說:“就是同意你們在這做生意,也不能敗壞了我們這里的風氣,讓一個沒有出閣的小姑娘拋頭露面,成何體統(tǒng)?我給你找個人換她,她可以到我府上端茶、倒水,在這樣的馬路邊上算個什么?早晚也會讓哪個喝多了的糟蹋了?!彼蚪仙娇纯?,姜南山認為是個好主義,他本來就不想讓女兒在這里幫他做生意,他不知道進了財主的府上,他的女兒可能會遇上什么。

時啟接過話來說道:“莊主可能不知道,她早己是小人的內(nèi)人了,不適合到府上。我是她的男人,不管哪個喝多酒,也不會有人能欺負她的,朗朗乾坤,現(xiàn)在王法森嚴?!敝熵斨餍πφf:“我就佩服你的勇氣,比我的下人們好多了,你看他們哪個敢接我的話?有我在,沒有我同意,他們也不敢和你們說話?!彼蜃约簬淼娜丝纯?,得意地看看姜南山,問道:“是真的?你女兒是他說了算?還是聽你的?”姜南山有點為難地看看女兒,己經(jīng)讓他賣過一回了,他沒有臉再做女兒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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