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頭的話可把老苗嚇壞了。

“老李頭，你這話怎么說？”

“其實莊里的人啊，早在一年前就全部死了。明天就是全莊人的忌日了?！崩侠铑^拿起煙斗敲掉里面的煙灰。

老苗不住地?fù)u頭嘆息，他以為來的正是時候?？梢宰屨麄€苗家莊的人幸免于難。沒想到還是來晚了啊。

老李頭自己卷了半張煙葉，塞進煙斗里。

“這里風(fēng)大，我們進屋去說吧?！崩厦缣嶂鴦偞虻囊半u就往里走。

龍軍生微微一抱拳。“小兄弟，見你如此眼熟，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天下之大，長得像的應(yīng)該不止你我二人吧?！本参⑽⒈@個時候你說自己是他兒子。對方只會認(rèn)為你是在扯淡，而且是閑的蛋疼。

這時候有士兵來報，說是燕赤國的士兵又發(fā)起進攻了。

龍軍生走到君墨面前，竟然有種舍不得和莫名的愧疚感。“你保重，等我打退了燕赤國的土匪。再來找你喝酒?！?

君墨伸出一只手?！褒垖④娬垺！?

龍軍生臉上恢復(fù)了冷峻的面孔，吹響口哨換來自己的馬駒。飛身躍上馬背絕塵而去。

君墨想。就算是老爹在世時，也沒好好看過自己的兒子吧。

由于邊境戰(zhàn)士吃緊。龍軍生也顧不上剛剛見的那些人是是死活的事。作為一名父王派到邊境歷練的三殿下。他絕不允許敵國侵犯自己的國土半步。

目送著少年的龍軍生離去，君墨才走進老苗家的屋子。

老李頭正在噠吧噠吧吸著煙斗，老苗沉默地坐在一邊。兩人都沒說話。

看見君墨走進去，老苗站起來拉來一條凳子?！白@兒吧?！?

君墨剛坐下，許春花就端來熱氣騰騰的茶。一人給倒了一碗。

老李頭接過許春花遞過來的茶，微微躬身說了聲謝謝。然后輕輕吹走嘴邊的泡沫，慢慢將茶湯給飲了下去。

“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喝過這么芬芳的茶了。”老李頭仔細(xì)回味著口里的茶湯?！白詮某蔀檫@個莊里的亡魂，幾乎沒吃過一天熱乎飯?！?

君墨差點把眼珠子都給瞪下來。這個坐在自己面前的老者，真是個亡靈嗎？

“你是亡靈？”君墨抬起頭來。

老李頭點點頭?！捌诔跷乙膊桓蚁嘈?。因為我還能像正常人那樣生活，甚至吃飯和睡覺，連走路的姿勢都沒發(fā)生改變。

但是有一些事實，不得不讓我承認(rèn)。我們雖然活著，但已經(jīng)死去的事實。

我經(jīng)常做著一個奇怪的夢，夢見我一覺醒來，站在苗家莊的街頭。地上躺滿了男女老少的尸體，而這些尸體中，竟然沒有我自己的。

因為我在老苗夫婦墳前，已經(jīng)讓那條蟒蛇給吞下了?！?

老苗抬起驚詫的眼神。“我的墳?zāi)?？?

“是啊?！崩侠铑^微微點頭，情緒并沒有太多變化?！霸谶吘成?，你和春花去打獵，讓燕赤國的士兵殺死了?！?

“不會吧。這事我怎么不知道？”老苗搖搖頭。

“其實那兩人并不是你和春花，就是唐國派過去的探子。只是長得太像你們。莊里的劉二去那里砍材，誤認(rèn)為是你和春花?！?

“呃。原來是這么回事？”

“如不是我看見有唐國的士兵，假裝成外面的商人，去到墳?zāi)骨叭ゼ腊輹r，我也會認(rèn)為那是你們?！崩侠铑^說話的時候，眼里開始布滿紅色的血絲。

“老李頭，你這是怎么了？”老苗問。

“不礙事。已經(jīng)習(xí)慣了。”老李頭笑笑?！斑@個世界最可笑也最可悲的事，明明自己死了，卻還能像個活人一樣活著。而且一般人還不能察覺。

甚至連苗家莊的村民，也不知道其實他們早就死了。尸體就葬在后山的亂墳崗。

只是沒有人去那里過，他們還像常人那樣生活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歸。

連死了也不能輪回轉(zhuǎn)世，這可能就是整個苗家莊的悲哀吧。”

“為什么呢？”君墨想不明白，就抬起頭來看著老李頭。

他發(fā)現(xiàn)老李頭的眼里布滿蜘蛛網(wǎng)一樣的血絲。那些血絲竟然還閃著暗紅的光芒。

這個世界簡直顛覆了他的世界觀。

這些亡靈竟然能像正常人那樣活著，這一切太不正常了。

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我不太明白?！崩厦缫矒u頭?！盀槭裁此廊サ耐鲮`，還能停留在原來的世界里？”

“苗家莊本來就地處偏遠(yuǎn)，平時連那些生意人也很少光顧這里?，F(xiàn)在這里成了唐國和燕赤國的對峙之地。所以也沒外人進來。

加上苗家莊的人習(xí)慣了這里的土地。

甚至連死后，他們的亡靈也讓這片土地所接納。

我總覺得苗家莊的地底下隱藏著什么秘密。”

老李頭眼里的血絲正在不斷加多，密密麻麻的像是解不開的麻團。

“會藏著什么呢？”老苗輕描淡寫地說。

“不知道。也許是某種跟命格相關(guān)的東西?！崩侠铑^站起身來。“我先回去了。你說可笑不？就連我那頭讓巨蟒吞掉的大黃牛，現(xiàn)在也是好端端的在牛圈里呢?！?

“會不會是因為某種因果關(guān)系，突然改變了這里的時空。讓這些死去的人突然活了過來？”老苗也站起身。

老李頭一驚?！安慌懦羞@種可能。但是自古以來，還魂的事情不是沒有過，都要借助于死者的遺體。如果我們都還活著，那后山上的亂墳崗上埋的又是誰？

老苗啊。你跟我走到外面看看就明白了?！?

老苗跟著老李頭走到外面。

在有些無力的陽光下，老苗注意到老李頭身體是沒有影子的。

作為一個活人，沒有身影就變成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

“看見沒有?？湛杖缫选＿B影子也沒有?！崩侠铑^擺擺手?！罢麄€苗家莊的人，只剩下小竹的命硬，她還活著?？蓱z這個女娃娃，還不知道自己就生活在一堆死人堆里。”

“苗小竹還活著？”老苗說。

“就剩下她一個人了，可能是老天看見整個苗家莊這么慘，特意留這個女娃娃一條命吧。”

跟老苗想的一樣，苗小竹沒有死。但是她不知道周圍的人都死了。

“走了?！崩侠铑^擺擺手。

老苗看著老李頭逐漸遠(yuǎn)去的消瘦背影，突然有些難過起來。

他本是想來拯救整個苗家莊，沒想到命運跟他開了個很大的玩笑。

“我覺得這個老李頭有問題?！本f。

“何以見得？”老苗抬起一雙憂郁的眼睛。

“我看他步伐矯健，不像是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亡靈。倒像是個身體里住著個少年的老者。剛才他提到苗家莊地底下有什么秘密，可能是在暗示什么。”君墨端起茶喝了一口。

“那肯定是神仙洞了。那個地方就算是苗家莊的人，也沒幾個人知道?！?

“神仙洞？聽起來倒是挺神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