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崧藍蹲在地上，把包袱打開，清點了一遍治療跌打損傷的外敷藥、清蛇毒的龍膽瀉肝丸、衣裳……

她首先取出龍膽瀉肝丸，數了幾粒捏在手里，遞到唐濯飛面前：“這是清蛇毒的藥丸，你先服下。”

龍膽草性苦、寒，具有清熱燥濕、瀉肝定驚的作用，可以化解火毒型蛇毒。

唐濯飛伸出臟兮兮的手，接下藥丸送入嘴中，緊接著又接下姜崧藍擰開蓋的水壺，和著水將藥丸吞下。

他的目光停留在姜崧藍白皙的手背上。

姜崧藍手指用力，打開了一個瓷瓶，看了一眼劉若誠，道：“把鞋脫了，我給你擦藥。”

劉若誠摸著微腫的腳脖子，靦腆道：“我腳臭！還是我自己來吧！”

姜崧藍噗嗤一笑，伸手將劉若誠的手挪開，道：“不礙事，我不嫌棄你！我得上手，才能確認你是否傷了筋骨。”

姜崧藍用手輕輕將劉若誠腳腕上的草藥拂下，又倒了地耳草與白酒混合的藥汁均勻涂抹在紅腫的腳腕上，再用自己的手掌輕柔地按壓。

清涼的白酒與姜崧藍溫柔的手法，大大地減輕了劉若誠的痛感。

“沒有傷到骨頭，只是拉傷了筋肉。”姜崧藍微笑，語調柔緩：“還好，沒大礙的。”

劉若誠被陌生女孩觸碰，還真覺得不好意思。他呆愣愣地屏氣凝神，生怕被姜崧藍看穿自己的心思。

姜崧藍并未在他身上停留，抓緊時間移向唐濯飛。

唐濯飛身上除了脖子上的咬傷、手臂和大腿的劃上以外，還有多處青紫的瘀傷。

姜崧藍把止血的外傷藥膏翻出來，遞給唐濯飛：“你先抹在出血的傷口上，然后再換衣裳。其余的瘀傷，等回去了再處理。”

唐濯飛不滿姜崧藍的區別對待，握著藥瓶，疑惑地問：“我自己上藥？”

“上藥很簡單的，你能行！”姜崧藍見唐濯飛的外傷不深，只要涂藥止血就行，不必自己上手。

她說著，將兩件衣裳抖開，道：“你們上了藥，順便換上衣裳。我在外面等你們。”

姜崧藍起身離開時，忍不住連著打了幾個噴嚏：“阿嚏！阿嚏……”

兩道沙啞的聲音同時響起：“你怎么了？”

姜崧藍揉了揉鼻子，眼中蓄著淚水，但微笑依舊：“我沒事！時候不早了，你們動作快些！”

姜崧藍葵水將至，身體有些虛弱，又頂著烈日勞累奔波了一整天，不知不覺風熱侵邪。

姜崧藍甩了甩脹痛的腦袋，站在灰暗的道觀門前，放眼看向彎彎扭扭的羊腸小道。

不遠處傳來一陣有規律的銅鈴聲。

姜崧藍一喜，抬手抹了一把額間的薄汗，縱身跳下道觀的臺階。

小路轉角處，悠悠行來一輛牛車。

“大爹！”

姜崧藍用純正的西南腔調朝駕車的老者打招呼：“大爹，你是不是要去城里面？”

趕牛車的老者戴著一頂草帽，夕陽黃澄澄的光灑落在他黝黑的皮膚上。

老者甩了甩牛鞭，嘴里“吁吁”幾聲，渾身敷著泥巴的大水牛應聲停下。

老者蒼老但清越的聲音揚起：“女娃娃，你也去城里面？是不是要我帶你一程啊？”

“是呀，大爹！”姜崧藍露出燦爛的笑容，眼睛彎彎。

她看了身后一眼，又對老者道：“大爹，和我一起的，還有兩個哥哥。他們在山里摔傷了，不好走路，您能不能捎帶他們一起？”

“好說好說嘛！只是要幸苦我家大牛咯！”老者笑瞇瞇地回答，臉上的皺紋深陷，看著慈眉善目，完全沒有城里人彎彎繞繞的心思。

姜崧藍忙不迭道謝，則身小跑著回道觀。

正好道觀里的兩人換了長袍出來。

一青一藍的兩道身影站在道觀門口。

如果忽略他們的蓬頭垢面，不得不承認，兩人還真是一表人才呢！

姜崧藍在十步開外招手，改用官話說道：“正好遇到一輛車，你們倆快點！”

兩人應聲，一瘸一拐地跟上。

老者的目光落在姜崧藍身后的兩人之上，抽了一口旱煙，道：“腳崴啦？”

姜崧藍又轉用方言，回答：“是呀！真是笨死咯！在烏岷山都能摔傷腿，真的好笨！”

“說被烏岷山的毒物咬了，還說得過去！說是在平坦坦的路上扭斷腳，那是真的笨哦！”老者哈哈大笑，話匣子被打開，道：“說起這世道哦！連烏岷山上的野獸都快被抓盡，全送去省城里……”

唐濯飛能大概聽懂西南方言，沒有生氣，反而面帶輕松的笑意望著姜崧藍。

姜崧藍裝作滿臉求知欲，認真聽老著說話的間隙，悄悄朝傻站著的兩人招手，才一起坐上牛車。

難得有如此認真的傾聽著，老者越說越來勁，完全忽視了身后的兩個年輕男子。

老者邊趕車，邊用方言與身側的姜崧藍侃侃而談。

唐濯飛樂得自在，躺在草垛上，耳邊是嘻談的陌生腔調，一道朗聲開懷，一道軟糯清柔。

劉若誠與唐濯飛同款姿勢，和著青草的氣息，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唐濯飛用手指擋住眼睛，只留出一條縫隙，看向刺目的陽光。

他過慣了如履薄冰的日子，已經記不清有多久，像這樣舒舒坦坦地放空心緒了。

一路上，姜崧藍已經打聽到，趕牛的老者家住城中最南角。

一入城，姜崧藍便道：“大爹，我們住在城東，與您不順路，我們就此別過吧！”

老者心熱，沒有停下的意思，指了指身后，道：“他們腿腳不利索，不好走路，還是我送你們到家門口吧！”

姜崧藍咳嗽幾聲，依舊道：“您不用客氣！我們還要順道買點東西，還是在這跟您道別吧！”

既然如此，老者也不再挽留，便驅趕大水牛，讓車在墻角停下。

姜崧藍跳下牛車，用手輕輕推搡閉目養神的唐濯飛：“走啦！”

姜崧藍輕柔的嗓音猶如湊在耳邊響起，唐濯飛這才結束放空，睜開眼。

他自然地拉住姜崧藍的手臂，稍微一用力便帶起身子。

姜崧藍也不忸怩，還伸手扶了唐濯飛一把。

之后，姜崧藍繞過車尾，想要叫劉若誠醒來。

唐濯飛眼疾手快，用左手一巴掌拍在劉若誠的腹部，沉聲道：“快起來，回去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