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萬籟俱靜。
蘇意自白日里走后就再沒有出現,云然獨自坐在桌前沒有半分睡意,看著燭火搖曳,映照在墻上若明若暗,她在等一個人,等一個可以幫她離開的人。
門外傳來兩聲悶響,在這深夜靜謐中格外的清晰,房門被緩緩推開了一條縫,門外的人似乎沒有打算進來,只見一縷輕煙自門縫間裊裊吹入,云然似是早就猜到了,揚起一抹淡漠的笑意,揚聲道:“我等你很久了,進來吧。”
房門被推開,蘇綰荷站在門前眼神冰冷,她將手中的迷香滅了,頗為鎮定,并沒有因為被撞破的尷尬:“你知道我要來?”
“今日你在房外聽到他的話,便摔落了東西,回想起你之前對我的態度,我就猜到了幾分,你喜歡他,對吧?”云然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蘇綰荷滿心不甘,抿緊了嘴唇泫然欲泣,又覺得不該在云然面前落淚示弱,忙掩下淚意,憤聲道:“你到底給他灌了什么迷藥,我自小就跟著少主,他對男女之情向來淡漠,從沒有見過他對人這么上心。”她已然紅了眼眶,就如這世間所有為情所傷的人,“大家不會同意少主娶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云然看著蘇綰荷,仿若看到了當年的自己,聽她言語間,果然蘇意的身份并不簡單,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江湖門派,抑或是何方勢力,但此刻并不想與她多去糾纏感情之事,當務之急是先出去。
“不論你今夜是想來殺我,或者是想迷暈我做什么,都是要我遠離他,那我就應了你。”
蘇綰荷疑道:“你竟然肯?”
云然不屑一笑:“我本就對他沒有任何心思,只要你幫我離開這里,我自然不會再出現。”
蘇綰荷將信將疑,來回打量著云然似乎在判斷她說的是否真,許久才下了決心:“好,我帶你出去。”她指了指倒在門外的守衛,“你穿上他們的衣服,跟著我走。”
云然聽她的都照做了,長發束起藏在帽子之下,低著頭跟在蘇綰荷身后往外走去。外面已是夜深沉寂,再見天上星月覺得心情倏然開闊,就連這夜風似乎也變得沁甜,及展燈籠高懸將院中照的分明,雖然看著簡陋質樸卻也并不臟亂,偶爾會遇到巡視的人,云然都盡量壓低了頭,但他們只是恭謹的喚了聲蘇姑娘,然后就垂目走開,并無任何關注,似乎蘇綰荷的身份也很貴重。
暢通無阻到了前院,一路行來云然已看清了這就是一棟二進的院落。大門守衛的人見是蘇綰荷,并為多做盤查,兩人順利的出來了。
云然本以為出了這院落,就是出了蘇意的范圍安全了,卻見才院落四周還有許多木屋零星散布,雖然夜深了屋中皆無燈火,想來都睡了,但道路上都有人巡查,就如同一個守衛森嚴的隱逸村莊。
蘇綰荷示意云然跟上,看了看四周確認沒有人注意到這里,閃進了院落后邊的暗影中,順著院墻邊的小路摸索著前行,幸而今日滿月,沒有燈籠也可以看清。如此一番行走,院落木屋已經看不到了,只剩下郁蔥林木,雜草叢生,原來他們的藏身地是在山林之中。
蘇綰荷停下了腳步,轉身說道:“你往山下走就可以出去了。”
云然舉目看去,因著樹林并不茂密,月光下林間小路都看的分明,回身向蘇綰荷頷首:“多謝,我會遵守自己的承諾。”
蘇綰荷并不耐煩與她多言,云然也不自討沒趣,轉身沿著模糊的小徑走山林之中。
看著云然的身影在林木間愈行愈遠,直到再也看不到,蘇綰荷露出一抹冷笑,輕聲呢喃:“可是,我還是想你死。…死了,他才會真的死心…”
一直到天際微熹,云然才繞出了這片山林,雖然乏累無比,但她不敢多停留,蘇意如果醒來發現了,肯定會追來。
云然憑借以前沙漠行軍時經驗,分辨清了方向腳不停步,終于在午時看到了官道,也見到了人跡。
“大叔,請問往前走是什么地方?”云然攔下了一輛運菜的牛車。
牛車上的大叔打量了眼前穿著男裝臉上臟黑的云然,眼中露出一絲嫌惡,沒好氣地說:“前面是慶城。”
慶城與回西域的路偏離的并不遠,云然不知道自己的失蹤會在奉仙掀起什么樣的波瀾,而自己現在如此狼狽又沒有馬,根本回不去汨桑,惟有先到慶城,聯系上凌家暗線,再做安排。
抬眸遠眺,目及之處并沒有城池的影子,想來還有很遠的路,步行不知何時才能到。云然忙追上已經往前趕車的大叔。
“干什么?怎么那么多事!”大叔不耐煩的斥道。
云然想了想,自懷中拿出貼身的玉佩,那是汨桑宮中的物件,玉質瑩潤剔透,是上上品。她遞給大叔說道:“大叔,你帶我到慶城,這玉佩就送你了。”
這人拿過玉佩,細細翻看,雖然他并不懂,但也知道應該值錢,就揣入懷中,態度大轉變,和顏悅色地說:“上來吧。”
云然坐在車上,因為車上菜太多只能縮在角落,但已經比步行好太多了,牛車的顛簸,炫目的日影,讓云然昏昏欲睡,卻又擔心路上會有變故,只能逼著自己保持清醒。
順利的到了慶城,云然急急的躲入了街巷中,去尋找凌家的店鋪。
趕牛車的大叔將菜送到了,從懷中拿出了玉佩沾沾自喜,迫不及待的趕車到了一家當鋪門前。
遞上玉佩,當鋪伙計細看了一番,神色肅然,偷偷朝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心領神會轉身往后院去了,伙計這才轉頭跟牛車大叔說:“這玉佩玉質通透,值個好價錢,你稍等,我讓掌柜出來掌個眼。”
牛車大叔聽了這話眼睛都發亮了,慶幸自己是撿到寶了,急忙點頭:“好好好。你們可別坑我,我也是懂的。”
伙計笑的更是殷勤:“那你進來坐著吃口茶等著。”將他迎進了后堂。
牛車大叔第一次享受到這種待遇,早就高興的不知東西南北了,挑著糕點吃得滿足。
“給你玉佩的人去哪里了?”一個黑袍男子走入后堂,冷聲問道。
牛車大叔自然不想承認,生怕這到手的錢又要飛了:“這是我的,我祖上傳下來的!”
黑袍男子抬手一揮,又有兩名黑袍人進來,手中執劍,沖上前將大叔按在凳子上,劍已上頸,大叔這才慌了起來:“饒…饒命啊!”
“快說!”
“我在城外遇到他的,他給我玉佩讓我送他進城,進了城他就下車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黑袍男子若有所思,回身望外走去。
“我…我都說了,放了我吧,我…”話未說完,頸間鮮血噴薄而出,再無聲息。
黑袍男子吩咐道:“她在城中,立刻去找。還有,派人看住西門,她要往西域去只有從那里出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