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過年的時候，晏成弘和江枝就匆匆趕了回來，臉色都不是很好。

那天晏憬去練琴了，要到晚上才會回來。蘇陽看著晏家夫婦看他時欲言又止的眼神，心里一咯噔，不好的預感全冒了出來。

他攥緊手掌，指甲扎進肉里的刺痛感也壓不下他心里的緊張感。

晏爺爺看這兩人古怪的樣子，奇怪的問，“你們怎么這么早回來了？過年前的善后工作都做完了？”

晏成弘瞧了妻子一眼，最后決定自己來開這個話頭。

他先是回答了晏老爺子的話，“我們這次提前回來是因為有事，我們是請假回來的。”

雖然是回答晏老爺子的話，可他的目光卻落在蘇陽身上，眼里的憐惜和猶豫讓蘇陽呼吸急促。

晏成弘心一沉，有些歉意的說，“陽陽，你媽媽那邊遞來口信說，你……姥姥去世了！”

蘇陽剛才還急跳個不停的心忽然慢了下來，現下一切的聲音都無比清晰，那個人前不久剛給他過了生日，怎么會說走就走了？

不可能的，一定是蘇敏月耍的把戲。他淚眼模糊的談起頭看向晏成弘，想要向他求證，他希望晏成弘說這不是真的。晏成弘避開了他的眼神，斂目嘆了一聲。

江枝也感慨世事無常，眼睛里也有濕意，沒想到一個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

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買好了當天返的票，時間緊迫，蘇陽匆匆收拾好行李后就跟著晏成弘、江枝上了車，車子行到那條落滿殘葉的街上，車子行過琴行，他們都看見了晏憬。

女孩脊背挺直，儀態端正坐在那里，手指在黑白交錯的琴鍵上飛舞，蘇陽聽不見晏憬彈得是什么曲子，可也阻不住他看的癡迷。

晏成弘搖下車窗，攬著妻子，他們深深看了女兒一眼，隨后跟司機說了一聲“走吧”。

車子重新啟動，在路上滑出一段距離，蘇陽的目光始終追逐著玻璃窗后面的女孩兒，直至完全看不見。

他想，這次再見面就是開春了。

可他沒有想到，下次見面已經是隔了無數個春天了，他和她都變成了其他的模樣，再見的他們已經無法繼續熟稔了。

他也沒有想到，他對晏憬的思念，歷久彌新，漸漸就變了質，變成另一種感情。

坐上飛機，晏成弘安頓好妻子后，看向面色蒼白的蘇陽，“睡會兒吧，陽陽，待會到了，叔叔叫你。”

蘇陽的注意力有些飄忽，他應了晏成弘一聲，緩緩閉上眼睛。

耳邊有悉悉索索的交談聲，還有進食時的細碎的咀嚼聲，他的腦中一會兒是姥姥平時事無巨細的叮囑聲，一會兒是他想象出來的她躺在床上毫無聲息的模樣。

他應該是怨過她的，小時候她對他并不好，多數時候是在蘇敏月虐待他的時候冷眼旁觀，那時他清晰的看到她眼中也有像蘇敏月一樣對他的的厭惡。后來不知怎么，她對他又好了起來，給他織圍巾織毛衣，給他買糖，可她還是又一次拋棄了他。

他這次并沒有怨她什么，她把他養到這么大他已經很感謝了，他還想著等以后長大了有了錢就找最好的醫生給她看腿，要她也過過好日子。

半夢半醒間，沒人看見他眼角悄無聲息滑下的那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