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陌一語點醒夢中人。
是啊,那么多尸骨未寒之人,或許,都死于南溪之手。
“看來,君公子早就懷疑是我干的了,本世子敢作敢當,就算那些人是我殺的又怎么樣?你們有證據嗎?憑你們空口白牙世人會相信嗎?真是可笑。”
面前這幾個人于他而言不過螻蟻。
天下已對他馬首是瞻,他又有何懼?
在眾人對自己不可理喻的眼光中,一笑而過,繼續說道“我殺的人,那是他們該死,溪,乃山間不與外界相同的河溝。
灃,乃春日的滂沱大雨。同為人子,他是無可或缺的寶貝,而我卻是見不得光的陰溝,你們告訴我我怎能不恨。”
“恨,若是因一個名字你便要恨他,那你該恨的不是他,他對你從未有過半分不是。”
沐兮一句話,將南溪帶回不久之前的記憶中,曾經,有一人和他說過類似的話。
“郡王給你二公子的身份,南灃有的你都有,他一意孤行,迎你母入宗祠,他三入蜀中,替你向蜀中楚女求親,你捫心自問,郡王的所作所為你當真無動于衷嗎?這期間,南灃為你求了多少情,為你周旋了多少次,他對你從未有過半分不是。”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沐歸。
“沒有血緣的兄妹卻能說出相同的話。有血緣的兄弟對我卻不理解,當真悲哀。”南溪輕笑,語中盡是自嘲。
“那我父親他們呢,他們與外界相隔,不問世事,又怎么妨礙到你了?”沐兮問道。
“他們沒有妨礙我,妨礙我的是你們,我要做的是天下之主,讓所有人對我俯首稱臣,而無論我怎么拼搏,都不如暮歌城和燕都聲名遠揚,沒辦法,只能永絕后患了。”
“一旦燕都與暮歌城聯姻,那我就更沒有辦法做著唯一的王了,所以君然和沐宸安必須死,至于瑯琊兄妹嘛,不過是個墊腳石而已,景珩本就命不久矣,早死早超生,還省的火化了,至于景斕,我早就看她那副樣子不順眼了。裝什么清高。落得那個下場也是她應有的報應。”
南溪說的風輕云淡,像是講笑話般,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沒有一絲罪孽感。
沐兮聽得頭皮發麻,活生生的人命,殺了人還可以說的如此理直氣壯。
世間怕是僅此一人。
轉頭看向君陌,略有疑惑“你早就知道?”
“沒錯。”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為什么?”
為什么與你無關卻要全都攬下來?
為什么明明知道所有,卻還要有燕都之行?
你到底為什么?
“因為,他要裝作跟你決裂,然后在我身邊搜集罪證,好一舉擊垮我,我說的對不對啊,君輕年?”
南溪搶在君陌之前開口,一切,他早已了然于心。
沉浮數載,這點本事他還是有的。
“不愧是南世子,既然發現了,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直說,南宮澤呢?”
南宮澤?
好久沒有聽到的名字?
跟隨瑯琊大火一起消失了的人?
難道他活著?
沐兮緊緊盯著南溪,到底還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啊,已經死了。”
沉重的字眼,從他口中說出,輕飄飄的。
“你殺了他?”
“不,我怎么會做這么邪惡的事情呢,他不是號稱妙手回春嗎?我只不過讓他變成自己的樣本,試一種新藥,可誰知,他自己撐不過去了,這該是他自己醫術的問題,可不是我的問題。”
一代圣手,救人無數,卻死于自己手中,該是何等悲哀。
南溪看著他們一個個的神情便覺得可笑。
笑里藏刀。
“既然諸位都知道了,也就沒有理由讓你們帶著這些消息走出去了。”
說完,一個響指,黑衣人齊齊落下,將他們團團包圍。
令他們震驚的不是南溪有所準備。
而是來的這些人。
尤其是為首的四個人,手執七轉回旋鏢,上刻人間四景。
亦是所謂的千尊閣四位尊使。
一切不言而喻。
沐兮冷嘲“難怪所有人都查不到千尊閣的閣主身份,南世子如此本事,自然是查不到的,真是高深。”
“既然知道了,那沐姑娘是否要認輸呢?”
“世子覺得本姑娘像認輸的人嗎?”
話音未落,沐兮揮鞭而起。
很快便陷入了混戰。
南溪隔岸觀火,一場意料之中的好戲,該好好瞧瞧。
車輪戰術向來勞心勞神,沐兮漸漸抵擋不住,君陌和欒之非也分身乏術。
眼看一把長劍即將刺向沐兮背后。
“啊!”
隨之,一聲慘叫。
鮮血涌出,人影緩緩倒下。
霎時間,所有人都停下了。
千尊閣沒有一個人不認識她。
撥開人群,南溪看到倒地的人時,發了瘋般沖過去。
沐兮愣在原地。
昭晗不知何時沖了過來,替沐兮擋了這一劍。
“晗兒,晗兒,為什么?我們馬上就可以徹底統一天下,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羽琨,這么多年,冤冤相報何時了,收手吧,我們一起走。”
“唔!”
昭晗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將匕首刺入南溪胸膛,笑中帶淚。
臨閉上雙眼之前,別有深意的看了沐兮一眼。
隨后雙雙長眠。
沐兮知道,那是何意。
昭晗清楚,父兄之仇,沐兮定不會允許南溪存活于世。
以身赴死,是最好的成全。
沐兮命人將他們二人合葬于他們出生的地方,愿千百年輪回后一切在原點重新開始。
南溪一死,南郡后繼無人。
沐兮一把火燒了千里紅廊,百年風光。
她自熊熊烈火中走來,一如從前高傲。
欒之非留書一封,就此別過,一切塵埃落定,他也要去屬于他江湖。
君陌將此前收集的所有罪證公布天下,還四方清白。
也告知沐兮,她所做的那個夢境不過是一場圈套,由于南溪在她房中的風鈴中動了手腳,使她產生幻覺,自編自導了一場戲給她看,目的就是想引起沐兮對君陌的懷疑,兩相背棄。
可縱使一切真相大白。
沐兮也終究無法釋懷。
即便君陌做了一個圈套,可她也因此失去了親人。
更何況,休書在手,花海成灰,有何牽掛?
將家中一切安頓好了之后,孤身一人離開了,遠走江湖。
可是,有些人不是你想忘就能忘的掉的。
三個月后,沐兮發現,這一路走來,所到之處皆有木槿花盛開。
仿佛天下只有這一種花。
世人說,很久之前,有位公子來過,重金買下了所有的花園空地,只種這一種花。
而那時,沒多久,一處火光沖天,花海成灰。
而另一邊新生枝丫在悄悄萌動。
沐兮泣不成聲。
突然,一人于身后輕笑。
驀然回首,白衣獨立,翩翩公子。
“還記得你說過你希望你的未來夫君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思緒飄過,猶記得,那時她說“我的少年郎啊,他必是劍起戰蒼穹,劍落定乾坤的無雙公子。”
曾經,我為你執劍天下,輕嘆流年。
如今,我還你萬里花海,花成花海歸長歌。
從來,我都為你立于天下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