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傳言,那日,自五更天時起,燕都火光沖天,直奔云霄,來勢洶涌,無所顧忌的一路攻城略池。
人人皆以為燕都同瑯琊一樣遭遇如此不幸。
誰知,放這把火的人正是燕都少主,君陌君輕年。
而熊熊烈火燃盡的也不是別物,正是被他當作聘禮生長了十一年的萬畝花海。
上一刻還在嬌艷綻放的木槿花,瞬間被火海吞噬,枝葉在滋滋作響,似是在抗議,在哭訴,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主人眼都不眨的把自己推向死亡。
烈焰熊火吞滅的不只是花海,更是沐兮的尊嚴和希望。
她遠在暮歌城,相聚千里遠,卻好像聽見了哭聲,哭的很絕望,聲音如利劍向她的心臟,刺的她的心好疼。
眼中有些濕潤,隨手一抹,竟?jié)窳耸直场?
自嘲道,原來,真的是感同身受啊。
“小姐,小心著涼。”阿宓進來為她披上披風。
沐兮緊了緊,若有所思“阿宓,你說,為什么剛剛?cè)肭铮覅s感覺這么的冷,就好像掉在了冰窖里,把自己凍結(jié)了。”
“小姐,你累了,該歇歇了。”阿宓鼻子一酸,別過頭去偷偷抹淚。
“你聽這風鈴聲,多清脆啊”沐兮自顧自的說道“可是聽久了就聽夠了,聽的我頭都暈了,你說是不是該換一個新的了,畢竟這世上喜新厭舊是常事,是吧。”
“可這個是大少爺送給小姐的第一份禮物,小姐不是一直把它當作珍寶嗎?”
她還記得,沐兮剛剛收到這份禮物的時候有多開心,日日夜夜抱著把玩,聽的耳朵都發(fā)麻了還在聽。
“是啊,這是我的珍寶,可我又是誰的珍寶啊?我還不是說被拋棄就被拋棄,淪為天下間的笑柄,任人閑談。”
阿宓沒有作答。
這是回來后沐兮第一次主動提起這件事,不提起不代表忘記,她向來如此,心中的苦從來都不說。
“你是沐歸的珍寶,是整個暮歌城的掌上明珠。”
熟悉的聲音從院中傳來。
來人風姿雋逸,滿面春風。
倚門定住腳,深情凝望,緩緩道來“你同樣是我欒之非人生中獨一無二的知交好友。”
“欒少俠?”阿宓破涕為笑,這簡直就是一個驚喜“小姐,你們慢慢聊,奴婢先下去了。”
阿宓慌亂的收拾東西,行了禮,連忙出去。
這個時候怕是只有欒之非才能幫助沐兮了。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沐兮有些驚喜,微微笑道,仍有些有氣無力。
自從上次及笄禮離開后,欒之非便一直沒有出現(xiàn)過。
剛開始還會有傳信說自己去了哪里,漸漸的連信件都沒有了,沐兮還以為他游山玩水玩丟了呢。
“怎么啦,想我啦?”欒之非挑眉失笑,還是一如既往的浪子模樣。
“心里太滿了,沒地方想你,只不過偶爾吃的不太舒服嘔吐的時候會想起你。”沐兮仔細思索,一本正經(jīng)的說。
欒之非聽了差點沒靠住門。
這哪里是想他呀!
這分明就是吃飽了撐的。
突然腦子一閃,笑嘻嘻的走近沐兮,湊到她面前。
“本少俠風流倜儻,秀色可餐,沐大小姐肚子但凡有點空地方就會想起本少俠,也是本少俠的榮幸。”
說罷,還裝模作樣的行了禮。
“真不要臉。”沐兮瞥了一眼,轉(zhuǎn)身坐下,倒了兩杯茶。
“不過說真的,兮丫頭,這么久沒見,我還真挺想你的。”
欒之非順手拿起一杯茶,如喝酒般,一飲而盡。
“哦,是嗎?那你怎么不來看我。”
“本來呢,是不想當你和君陌的電燈泡……”脫口而出的名字,說出口的那一刻,感覺空氣都沉寂了,余光中身邊人嘴邊正在喝茶的杯子僵住了,指尖微顫,僅眨眼的功夫,一飲而盡。
失了風雅,棄了韻味。
看沒有動靜,繼續(xù)開口說道“后來呢,當我聽說那些事情之后,就開始往回趕,可你知道的,往往在你越慌的時候越容易出亂子,因為這一系列的事,所以,現(xiàn)在才來。”
“你能來已經(jīng)很好了,早與晚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這些事,她早都看淡了。
有些人來得早,卻也退場的早。
有些人遠隔萬里,卻心系于此,便足夠了。
俗話說,一生得遇一知己,足矣。
“欒之非,你說,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沐兮問的欒之非猝不及防,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說,他曾經(jīng)對我那么好,怎么說變就變啊?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我真的就比不上景珩嗎?就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棄我不顧?”
“那花海是我們的見證,他說毀就毀,一棵都沒能留下,它為我而種,可我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呢。”
“你說,君伯伯現(xiàn)在怎么樣了,也不知道他的病有沒有好些,不過我想,他應(yīng)該是還沒有好,他知道輕年把花海燒了,他會氣瘋了,他可是很疼我的。”
她還是喜歡喚他輕年。
沐兮一句接一句,時而癡癡笑著,時而目光呆滯。
欒之非一句也沒說,他想,她應(yīng)該是第一次把心里話說出來。
說出來,她應(yīng)該就會好受些。
“大小姐,門外有人求見。”
還未等沐兮繼續(xù)說著,侍衛(wèi)進來稟告。
“何人?”
“是景斕姑娘。”
沐兮看了眼欒之非,都有些驚訝。
“她帶了多少人?”沐兮問道。
“一人一騎。”
“好,我這就過去。”沐兮起身,轉(zhuǎn)頭對欒之非說道“我去去就回,你自便吧。”
“好。”
其實他想說我陪你一起去,轉(zhuǎn)念一想,沐兮應(yīng)該不需要他的陪同。
暮歌城封城后,再沒有人來過,景斕也只是在城門外等待,并沒有進城。
沐兮見到她的時候,她坐于馬上,春風得意,嘴角含笑,簡單不張揚卻充滿著挑釁。
見沐兮過來,下馬相談。
“沐姑娘,別來無恙。”
這句話倒不應(yīng)該由她說出口,真正無恙的是她自己。
“不知景斕姑娘此番前來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只是許久不見沐姑娘,有些想念,特來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