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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黑船

  • 暗星之下
  • 壹層黑灰
  • 5006字
  • 2019-10-29 11:18:59

漠梁城地下河道,支流。

一行人順著河道一路向下,腳下河床上的積水慢慢多了起來。遠處的水面上激起了一陣水花。

“有魚!”六子興奮的趟著水跑了過去。

“好多魚……哇!”六子剛喊了半嗓子,突然扶著膝蓋干嘔了起來。

一個軍士說道:“吃了一路,撐著了吧?”

六子指了指水面,軍士順著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跟著干嘔了幾下。

“尸體!”

“火錘?”李伍急忙跑了過去,只見剛沒過膝蓋的水面上,一群密密麻麻的小魚正在爭搶啄食。黑色魚群包裹下,半截尸體上下翻滾。腐肉的惡臭撲面而來,李伍捂住了口鼻。

“好恨的殺招,這人被攔腰砍斷了?!避娛空f道。

熊長豐用劍套反轉了下尸體,前胸心口的地方露出來一道深深的傷口,他說:“致命傷在這里,這人是死后被分尸的?!?

六子忍著惡心說道:“看這衣服不是錘子,但是這衣服看著奇怪,好像在哪見過?!?

尸骸的皮質護具上燙著些手型的細小圖形,圖形圍繞組成了一個更大的圖案。護具隨尸骸只剩下殘缺的一部分,上面的圖案也只能看出些彎曲的線條。

李伍說道:“這不是衣服,是圍裙,看這紋路……應該是團祥云!這是神筑門的徽記。”

熊長豐說道:“這里怎么會有神筑門的工匠?”

“不好說。”李伍一臉的疑惑。

“這還有一具尸體!”不遠處一個軍士喊道。

一具西域女性的尸體躺在水面上,火把照射下,唇色紅艷,皮膚白皙,臉上保持著驚恐的神色。

六子說:“還是個女人。這大姐穿的真少。不會是下來游泳溺亡的吧?!?

塞艾拉拍了下六子的腦袋說道:“別瞎說,有可能她的鬼魂還在附近游蕩,沒準現在正看著你呢!”

六子嚇得縮著脖子,四下里拜了拜。

李伍說:“這裝束應該是達官貴胄家里的歌舞姬。看樣子剛死沒多久,沒有明顯外傷,淹死的可能性比較大?!?

塞艾拉說:“這個可憐的女人死前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稠密的魚群也不怕人,拼命爭搶著那半截尸骸,不時有水花濺起來。

六子疑惑的問:“那些魚怎么只圍著那工匠的尸體,這大姐身邊一條也沒有?”

李伍說:“可能是因為那邊血腥味重吧。”

這時女尸抖動了幾下,翻了個身,從水里站了起來。這狀況把眾人嚇得后退了一步,利刃出鞘的響聲在河道里回蕩著。

女尸的頭發貼住了面孔,她佝僂著背,兩根手臂垂在身前,隨著水流輕微的晃動著。

“喂,大姐!”六子試探性的喊了一嗓子。

女尸毫無反應,六子正要再張口,她突然邁開步子,淌著水朝遠處走去。熊長豐擺了擺手,眾人跟了上去。

在支流匯入主河道的盡頭,一個依靠石壁建造的碼頭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六子興奮的一路小跑,手里的火把呼呼作響,火光借著河水的反射,昏暗之中將一座死氣沉沉的地下城顯現了出來。城市中間幾根天然的巨大的石柱高擎著上空的巖層,石質的建筑如同在巨石間雕出的一般。

“沒想到這漠粱城下面還有一座城。”李伍抬眼望向遠處,高低錯落的石質建筑沿著河道兩側向前延伸,一直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之中。

“小心!”隨著熊長豐的喊叫,幾個車輪大小的石頭從一處石頭臺階上滾了下來,帶著飛濺的碎石墜入了河道,濺起來的水花澆了眾人一身。

李伍順著石階向上看去,視線被上方黑暗中的一堆碎石擋住了。他說:“這應該是這地下河道的主入口,被什么人給封住了。”

“大姐,你去哪?”六子側身給迎面走過的女尸讓路。

女尸走到一處木質的棧橋上跪下,伏在地上沒有了動靜。六子圍著她看了一圈,又看向并排的其他幾個棧橋,眼前的狀況嚇得他連忙半蹲身體,警覺得拔出了匕首。

熊長豐察覺到了六子的異樣也拔出了利刃問到:“怎么了?”

六子指了指那排棧橋。

眾人順著六子指的方向看過去,在水面霧氣之中隱約看見許多女尸或是跪在地上,又或是正從水中爬出來,一樣的穿著裝扮,一樣的姿態,不同的是有的身上插著幾只箭矢,有的身體殘缺不全。她們也不理會眾人,聚集到棧橋附近跪伏在地上,像是叩拜神靈的信徒一樣。

熊長豐朝六子擺了擺手,六子躡手躡腳的退了回來。

“這地方大,最好能從高處看下?!比e起了法杖,杖頭的貓頭鷹雕塑化成金光撲騰了幾下翅膀就變成微粒慢慢消散了下去。

“小貓沒有能量,不能飛了?!比逊ㄕ妊b進布袋,背到了身后,看了眼六子說到:“小孩,麻煩你上去看看風景吧?!闭f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高塔。

“姨,你真疼我。”六子不情愿的把錘子解下來丟給了一個軍士,朝高塔走去。

熊長豐喊道:“有情況提前打招呼!”

“明白!”六子活動了下關節順著高塔的石磚縫隙向高處爬去。

塞艾拉看著六子的身影說道:“身手不錯,如果穿身輕甲會更好?!?

熊長豐說:“這小子膽小,穿著輕甲心里不把握。”

塞艾拉說:“我知道有一種適合他的甲,有機會給他弄一件?!?

“血跡!”不遠處的軍士有了新的發現。

在通向一座石樓的臺階上滿是血跡的拖痕,鮮血干枯發黑但依然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

李伍揮手驅趕著眼前紛擾的飛蟲,順著血跡看去,發現在通向河道的血痕下,地磚的縫隙里,分散鑲嵌著幾個黑色的碎塊。李伍取了一片細細查看,碎片早已被鮮血浸透,隨著血跡干枯變得堅硬。

熊長豐說:“李太祝,那是什么玩意?”

李伍用水壺的水清洗了一下碎塊,隨著鮮紅的血水滴落,幾個手狀的圖形顯現了出來。

“天筑門的皮圍裙?!崩钗檎f完沿著血跡向室內長廊走去。

昏暗的長廊里多出來些散碎的血腳印,它們和血痕一起通向了一處隱蔽的房屋。

屋子里黑洞洞的,幾個微弱的藍色光點若隱若現。

“骨石碎片!”塞艾拉撿起了幾個光點放進了布包。

李伍問道:“收集這些邪物做什么?”

“秘密哦?!比嶂X袋用一個可愛的表情看著李伍。

李伍只覺得臉上突然熱的很,不好意思的移開目光看向別處。隨著幾個火把進來,屋子里的擺設清晰了起來。

“好精細的畫功?!卑笭┛恐膲Ρ谏腺N的幾張圖紙吸引了李伍的目光。

塞艾拉皺著眉頭說道:“這畫的是……復仇者法杖上的那盞魔燈??!”

李伍瞇起眼睛排除畫面細節的干擾,一只頭骨的外形顯現在了眼前。他用手撫摸著頭骨里的線條,穿插交錯極其精細,仿佛手指可以伸到那些縫隙之中一樣。不由得贊嘆道:“竟然有人能刻畫的如此精細,不愧是天筑門的工匠?!?

塞艾拉拿過一個軍士手里的火把,直接把燃燒的火焰抵在了圖紙上。李伍正要阻攔,伸手之后卻發現紙張在火焰之中沒有任何變化,直到塞艾拉把火把拿開,面對完好無損的圖紙他才更加確定,這不是尋常之物。

熊長豐問道:“這是什么紙,竟然不怕火!”

塞艾拉說:“這不是紙,是白樹的皮。”

熊長豐說:“還有不怕火的樹?”

李伍說:“傳說長在神域的一種喬木,高大參天潔白似雪,只是傳說沒人見過。估計多半是人們對無法理解的神奇事物的臆想?!?

塞艾拉說:“小伍的書本沒白讀,但是沒見過的東西并不代表不存在哦。”說著摸了摸李伍的頭發,眾人面前李伍雖然覺得尷尬,但是心里還是有種難以拒絕的喜歡。

熊長豐指著案牘上的細小工具說道:“那只剩半截身子的伙計是個木匠吧,你看這些家伙什跟俺老家木匠用的一樣,就是小了點?!?

李伍說:“差不多吧,但這些工具要金貴的多,在黑市上能值幾塊金子呢?!?

“這么貴啊!”一個軍士兩眼放光正要伸手卻被熊長豐一巴掌拍在了手背上。

軍士疼得哎喲一聲,縮回了手。

熊長豐說:“有點出息行不,死人的東西都要?”

李伍將案牘上放著幾個零散工具的皮子反了過來,露出來幾個文字,說道:“天筑門的工具在官府都有備案,你看這套的編號就是甲字拾陸號?!?

熊長豐瞪了一眼那個軍士說:“聽到沒,私自買賣逮住是要吃官司的?!?

“拿著吧,回去還給天筑門討些賞錢。也算是送這工匠回家了?!崩钗檎f著將工具收起來卷好丟給了軍士,那軍士高興的金牙都笑出來了。

李伍說:“看來這個天筑門的工匠在此處雕出了那件頭骨。我想不明白,既然骨石本身就有儲存亡魂的作用,為何還要花功夫雕琢成這個樣子,難道只是符合自己的審美嗎?”

塞艾拉說:“或許咱們該思考的不是他有怎樣的審美。而是這圖紙和骨石是怎么來的?!?

“這還有一張!”金牙指著另一面墻壁說道。

李伍舉高火把,看到一張同樣質地的圖紙貼在高處,上面的圖畫極像一只五指伸開的手,手背上一個詭異的獸臉狀的造型,看著像只大張嘴巴的野獸,利齒交錯,手指關節內的構造錯綜復雜,發絲般的細節一目了然。

“這是一只手甲的構造圖吧。不會也是用骨石做的吧?!崩钗檎f道。

高塔之上,六子騎在屋脊上四下里看著,無聊的往嘴里扔著吃食自言自語的嘟囔著:“錘子錘子回來吃飯啊?!?

這時遠處河道里的水汽隱約變了顏色,六子摁著瓦片伸著脖子瞪大了眼使勁看過去,發現淡藍色的光線自水汽繚繞之中透了出來。六子趕緊撿了塊碎瓦朝塔底下扔了出去。

塔下一個軍士正靠在墻上打瞌睡,被瓦片碎裂的動靜嚇得蹦了起來,抽出短劍喊道:“什么人!”

又一個碎瓦扔到了他腳下,他這才抬頭看向六子。六子向著河道方向擺了擺頭。軍士領會了他的意思,躡手躡腳的透過墻角看了出去,一艘藍光縈繞的黑色大船穿過霧氣駛了過來。

石屋內。

塞艾拉仔細看著圖紙上的那只手,對李伍說道:“這手甲的材質大部分是金屬,只有關節處才是骨石,所以也就是為什只有關節處看起來是透明的?!?

李伍點了點頭說:“或許這東西只是用了點頭骨剩下的邊角料,可能真的只有符合審美的裝飾作用?!?

塞艾拉說:“又或者這東西根本就來不及做呢?!?

李伍點了點頭。

塞艾拉說:“傻?!闭f著指了指圖紙,“全帶走?!?

李伍說:“帶這個做什么?這樣的邪物不如毀了干脆。”

“這是不滅之物毀不了的,所以只能帶走?!比f道。

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取下圖紙卷起來用皮繩扎成一捆,李伍將皮繩套在肩膀上背在了身后。

這時李伍突然覺得身后冷颼颼的像是背后有個開著門的冰窖似的。心想:“可能是背著這些來路不明的邪物惴惴不安的心理作用。”

這時,長廊里傳來幾聲簡短的鳥鳴。金牙豎著耳朵聽了會說道:“熊頭,來客了?!?

熊長豐說:“滅火?!睅讉€人踩滅了火把,順著長廊的墻壁摸了出去。

河道。

一艘巨大的游船緩緩駛進了碼頭。黑色木制船身的縫隙里散發著藍色的光芒。光線蔓延映亮了周圍的石壁和房屋,淡藍的顏色散發著寒意,好似一個冰雕的世界。

碼頭上伏地的女尸們陸續有了動靜,她們向上長伸胳膊,又撲向地面,不停的對著游船叩拜。

眾人躲在一處矮墻后邊,警覺得窺視著碼頭的動靜。

熊長豐低聲說道:“瞧這光亮,老怪物應該在這船上。”

金牙說道:“要上嗎?”

“先看看情況再說……”還沒等熊長豐說完,高塔上掉下來一個瓦片,碎裂的響聲向遠處擴散而去。

“六子這笨蛋!”熊長豐壓著嗓子罵道。

高塔上六子緊貼在屋頂上,咧著嘴閉著眼慢慢縮回了踩空的一只腳。

這時船上傳來一陣瘆人的笑聲,伴著回音在耳邊回蕩,讓人聽得頭皮發麻。

“哈哈哈哈…費里瑟?伊薩,是你嗎?萬民敬仰的國師大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像個竊賊?或許這才是你,總喜歡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啊……”

話語變成了痛苦的尖叫,周內的空氣也跟著叫聲一起振動起來。

“不!可恥的叛徒,看看你把我變成了什么怪物?啊……真痛!”

船樓的露臺上跌跌撞撞走出來一個胖子,他雙手捂著腦袋,東一下西一下的磕碰著護欄。

“這火燒的可真痛!”

他的肚子鼓的像只大球,半透明狀的肚皮散發著微弱的藍光,里面焦黑的內臟清晰可見,縫隙間透著火紅色的光,不時蹦出來幾個火星。

躲在矮墻后邊的熊長豐罵道:“他奶奶的,這又是個啥玩意?”

塞艾拉說:“又一個邪靈?!?

胖子捂著腦袋的手吸引了塞艾拉的目光。她接著說:“小伍,你看他的手?!?

李伍看向胖子的手,發現其中一只略大一些,并且帶著金屬的反光,關節處閃爍著藍色的光芒。

“那是,圖紙上的手甲!”

塞艾拉說:“小伍,希望它跟你想的一樣只有裝飾作用吧?!?

高塔上,六子俯視著黑船,甲板上有多處寬闊曲折的裂痕,藍光從焦黑的裂痕里照出來,遠遠看去像是幾道發光巨大的爪痕。光芒之中黑色的投影勻速閃動,像是連續旋轉機關的影子。

六子眼前一黑,窒息感極速加重,像是有什么東西捂住了口鼻。他掙扎著將手伸向臉上,卻只抓到了空氣。這時腳底的瓦片一滑整個人跟著向塔下墜去。

伴著碎瓦雨點般掉落,六子身上裹著一團黑氣掉了下來。

熊長豐大喊:“繩子!快!”

軍士們翻過矮墻,扯緊繩索,橫豎交錯織出來一個簡易的網。頃刻間,六子黑球似的墜到了網中。隨著幾根被拉直的繩索變彎斷裂,六子被剩下的繩索反彈了一下又掉在了地上。

黑氣散去,斷裂糾纏的繩索之間,六子趴在地上劇烈咳嗽著。東倒西歪的軍士們爬起來揉著酸痛顫抖的胳膊。

金牙揉著膀子說:“真重,差點脫臼?!?

“差點憋死我?!绷优榔饋泶罂诖鴼?。

“哈哈,這些活人是你找的幫手嗎?真狡詐。不過沒有關系,在我的新力量面前他們就是螻蟻。仆從們聽從主人得命令,處死背叛者!”

胖子的吼聲在河道里回響著,碼頭上跪著的女尸們站了起來,隔著蒸騰的水汽,她們的眼睛散發的藍色光芒隱約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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