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涼不由笑出聲來，暗說，你個老賊可真是“性”情中人，為色賣兒這事也就你干得出來，古今中外你也是獨一份。

曹賊，不愧是你！

見自家便宜兒子光顧著笑卻沒出聲呵斥自己，曹吉利懸著的一顆心勉強放了下來。

他壯著膽子問：“丕兒，你不怪為父？”

與這奸賊確認過眼神，是不想理的人，嫌惡地拍了拍了拍他肩膀，夏涼對他語重心長道：

“爹啊，兒不是不給你嫖，但飯可以亂吃，床可不能亂上，亂上是要出事的，以后切莫再因小失大了。”

“一切，還是要以大局為重，無論這次我能不能僥幸茍活，都希望您以后能收斂點。”

還是兒子疼我，曹吉利那叫一個感動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擤著，他語無倫次道：

“都是為父不好，我悔了，我悔了！”

“可世上沒有后悔藥賣！我和武承嗣已經在二皇見證下，簽了殺局協議，后悔都來不及了。”

“丕兒，為父知錯了，為父萬般對不住你，可無論你此次能否幸存，為父都想求你一個原諒。”

“你能原諒爹爹嗎？”

二皇？

關于這二位承接既定規則力量的強者，夏涼知道不多，只知道他們半神半人，是神性與人性皆有的矛盾存在。

神性，即規則。

人性，即本心。

現代世俗國家，憲法是最為“神性”的，不是因為它正義，只是因為修正它的難度最大，

越是容易修正，越是容易淪為玩物，于是越缺乏“神性”，

所以，儒家比之基督教缺乏“神性”，基督教又比之大食教缺乏“神性”，

此“神性”，讓人又愛又恨，愛它的人愛它的永恒，恨它的人恨它的頑固。

有人喜歡它，但夏涼是很討厭的，討厭那些叫囂著國民缺乏“信仰”要恢復“神性”開倒車的惡臭先生們。

缺乏信仰的人有多可怕，夏涼不知道，夏涼只知道，沉溺于“神性”的人很可怕。

所以，他無信仰，硬要說信仰，那大概便是信仰自我吧？

其實超脫者都是如此，只有不信外物之人，才能證道。

受他人思想束縛者，又怎么可能超脫萬界萬世呢？

“好在我生于這個可愛又美麗的世俗化國家，要是生在那些教派興盛的國度，怕是永世都無法超脫。”夏涼不禁暗自感激起老天孝子，讓自己投了個好胎。

遐思到此為止，夏涼知道二皇與規則同體異形，擁有“神性”，若違背契約，必將對他們有更殘酷的處罰，絕無可能通融，

既然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再責怪這個老賊也毫無意義，想通后，夏涼便朝正緊張看著自己的曹吉利咧嘴一笑：

“看在你這小老頭一片誠心的份上，我就姑且原諒你吧。”

“不過我要是死了，原不原諒你也沒差，反正你都是弒親禽獸。”

“丕兒莫憂，并非必死局，為父還藏有些底牌……”曹吉利躊躇良久，才凝視夏涼繼續說道：“有這些底牌伴身，你的勝率應該可以從半成，提高到一成。”

“怎么才一成？那誰誰誰說好的五成勝算呢？！”夏涼惡狠狠地瞪了顏禰璃一眼，顏禰璃卻側過臉去，悠哉地吹著口哨：

“就尼瑪的離譜，一個比一個坑，真要把老子坑死才滿意是不是？”

……

與此同時另一幕簾間內，

“嗚……”武持盞氣鼓鼓地瞪了武承嗣一眼，武承嗣只能無奈嘆口氣：

“你受盡了出身優渥的恩惠，就得擔負起它伴生的責任，你該長大了。”

“……兒女之情于你而言只是鏡花水月，留不住的……”

“一無所有沒什么可怕的，得而復失才是人生長恨，你不懂，可爸爸懂。”

“爸爸只是不想你到時難受啊。”

“噢，可我想呀……”幽怨地望著老父親，武持盞沮喪地垂下小腦袋：“既然都活不長了，為什么就不能姑且容許我胡鬧一下呢？”

“怕你到時舍不得，人要是對塵世有了留念，死之一事便成了千古最難。”武承嗣見她失魂落魄，又討好道：

“別和爸爸慪氣啊，我這都是為你好……”

“兒啊，只要你不生爸爸氣，爸爸真的什么都可以答應你。”

“那我和夏涼？”武持盞急忙問。

“這個除外！”胡子再次被揚起，武承嗣瞪了她一眼：“別想了，他活不過今天！”

“我就知道……”武持盞倔強地抿著唇瓣，看向父親的眼神中充滿哀傷：“你還是要殺他吧？”

沉默。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傷害他嗎？我可以保證他不會威脅您的……難道比起我，您更愿意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卜卦結果嗎？”武持盞見他不說話，眼眶一下子紅了，一是因為被欺騙，二是因為擔心著。

“對，我是答應過你！可你不也答應過我不再和他接觸，可你有嗎？！不，你沒有，不僅沒有，還為他偷竊了我的機密！我該怎么去相信你？”

女兒這么一哭，武承嗣不僅沒有心軟，反倒瞬間炸毛，暴跳如雷的樣子嚇得武持盞不住顫抖。

“胳膊肘往外拐也就算了，還為了那野男人去幫我這老父親的對手！你是嫌我活得太長，想氣死我嗎？！唉，我這是養了個什么樣的賠錢貨呦！”

淚水一直流，可武持盞卻使勁忍著不哭出聲，她沒有去辯駁什么，只是雙手緊捏著自己的裙擺，克制住顫抖與恐懼，啜泣著乞求：

“爸爸，我知道錯了，求您放過他好不好？只要您能放過他……我答應您，以后一定會乖乖地……乖乖地……”

“乖乖地……等死……”

“唉，傻閨女，他不值得你這樣啊……”武承嗣猶豫良久，才重重嘆息一聲：

“我答應你，這次他若是不死，我保證以后絕不會再傷害他。”

“真的嗎？”聲音依舊哽咽，卻又難掩希冀，就像大雪中點燃了自己最后火柴的小女孩。

“爸爸什么時候騙過你？”看著女兒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武承嗣語氣不由柔和，心下卻越發惱恨，被拐走閨女的恨。

爸爸當然不會騙你，不過前提是他這次能成功茍活，

可惜他，

絕無毫厘生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