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叁）

【番外之柳青荷與顧長峰】（三）

皖寧李氏乃桓慶朝李妃的母家。李氏耕讀之家，祖上更是出過諸如前朝御史、當朝翰林等儒士清吏。

李貴妃頗得盛寵不止因為她的至慧極姿，更因她誕下寧王熙昀。熙昀與秦王熙丹同為桓慶帝愛子，二人文修武略無一不精，且行止端方，天姿更是卓絕。桓慶皇帝并無嫡子，是以此二子之中立誰為儲，教他很是頭疼。

這一年冬，京城的寧王府大門緊閉。寧王殿下稱病不出。桓慶帝便指了御醫、送了補藥，令其好生休養。

三日后，一輛馬車自寧王府后門離開，離城而去。

隨侍的張果兒都要哭了，皺起一張核桃臉說：“殿、公子私自離京，若被老爺知曉，那可不得了了！”

熙昀伸手敲了敲他的頭，老神在在道：“我已與父親講過，借此微服之便探察雍州的賑災實況。”

勾了勾嘴角，熙昀又道：“且我與母親已言，此行順道去皖寧府拜訪外祖。能暫代母親略表孝道，母親自然歡喜。”

不過半月，熙昀察完雍州之事，回程取道皖寧。

皖寧府，大夏南北疏通要塞，又是北海使節團指定路線之樞紐，一派昌盛繁榮。

雖是早已過完元宵，皖寧府的街道仍如佳節熙熙攘攘。熙昀搖著步子，四處尋著熱鬧看，張果兒則抱了一大堆的東西，在他身后緊緊跟著。

將將轉過街角包子鋪，便見賣包子的小廝揮著幡布，朝一個瘦骨嶙峋的孩童喝道：“去去去，真當爺爺這里是做善事的啊？沒錢就滾蛋！青天白日的，別礙著我生意！”

按說皖寧府富庶，卻有小兒嶙峋若此，模狀甚是可憐。熙昀不由皺了皺眉，更加不滿包子鋪老板的態度。

于是他上前道：“區區小子，只是求個果腹之物，縱是不予他，你也不該如此辱罵！”

包子鋪老板見他通體氣派，極有眼色，于是趕忙點了腰，一臉苦色道：“公子心善，只是我這也是小本生意，上下老小十幾口人也是難以為繼。”

熙昀不置可否，面無表情地從錢袋里地掏出一小錠銀子，“你包些包子給他。”

包子鋪老板趕忙伸手接過，“謝這位公子！小人再多送一個！”

熙昀將油紙包好的五個包子塞給男孩，說：“吃吧。”

男孩緊緊看了他一眼，捧著包子愣了愣才道：“謝謝公子。好人有好報！”道完謝，便抱著包子跑開。

張果兒看著男孩擠入人堆，直至消失不見，才側回臉稱贊自家主人道：“公子真是心善。”

熙昀搖了搖頭說：“既然遇見了，能做便多做一點罷。”

轉身不過行了幾步，熙昀便感到后肩被人拍了拍，于是他面露詫異地回頭看。

方才那個男童“哎呀”一聲跌坐在他腳邊，推他之人是一個五官精致的少年郎。這少年郎滿臉含笑，渾身透著機靈勁。

少年說：“公子倒是心善，這人卻不是個好的！”

男童見周圍人看過來，眼珠一轉，說：“求求你們，別打我了！我再也不敢多吃了！”

少年無視周圍開始指指點點的路人，呲了呲牙道：“你這壞東西，人家素昧平生的好心買包子給你吃，你倒好，順手偷人家的銀子！”

聞言，熙昀低頭一看，錢袋果然沒了。

“你、你胡說！”男童小臉一揚，怒瞪著少年。

“我不跟你廢話，你交出來便也罷了。再敢反咬攀誣，我便帶你一道見官！”

見少年言辭鑿鑿也不懼見官，眾人不由得信了他幾分，對著坐在地上的男童便不那么面色和善了。

男童見勢不好，掏了銀子扔在地上，起身便逃。眾人則是瞧完了熱鬧，又四下散去。

張果兒登時一張臉氣得通紅。身為寧王府的下人，他所見之人，哪個不是對他家主人畢恭畢敬、唯恐言語有失的？卻從未見過如此恩將仇報的人。

思及此，他欲放下手中的東西去追那男童。

熙昀抬手制止住他，彎腰撿了銀袋子，掛在腰間系好，“罷了，何必與小孩子計較。他若非萬不得已，斷不會如此行事。”

少年挑了挑眉，側臉睨著他，語帶嘲諷地說：“公子果然好胸襟。卻不知此時不同這小孩子計較，以后便有律法與他計較了。”

熙昀笑了笑，拱手問：“倒是謝過這位公子仗義出手，卻不知該如何稱呼？”

“我不過在旁邊恰巧看見，總不好放任那小鬼小小年紀不學好。公子倒不必放在心上。”說完，少年晃著步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張果兒點著下巴道：“公子，這位小少年倒是有趣。”

熙昀眼中也染上笑意，說：“確實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