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聲依舊。
馬克西姆看看彈鋼琴的男人又看看路以華,笑了。
他吐出一個煙圈,然后狠狠把煙熄滅。
“你是怎么發現的?”
路以華瞥了他一眼,淡聲道:“雷昂納德是跟了你幾十年的得力助手,可剛才女仆端上咖啡的時候,他卻問你,要不要加糖,這不符合邏輯。”
“如果你是我的老板,在我跟了你幾十年的情況下,你的每一個細小的習慣,我都會清楚。”
馬克西姆若有所思,頓了頓,他繼續道:“僅僅因為這個你就能夠確定?”
路以華搖搖頭:“開頭的時候,你說,你讓雷昂納德調查過我。”
“我以前是什么人,做過什么事,你應該很是清楚,否則也用不著派人去調查我這樣的小角色,可是你卻說,你對我一無所知。”
“還有呢?”馬克西姆反問道。
“還有,現在是秋天,氣溫完全沒有那么熱,客廳里我甚至感覺到了一絲冷意,可是壁爐并沒有點燃,你卻僅僅穿著西服馬甲,卻出汗了。”
“你很緊張,或者說是非常緊張,以至于你在和我說話的時候,總會時不時的用余光去看那位在彈鋼琴的先生,就仿佛,他才是真正的主人一樣。”
馬克西姆端起咖啡一飲而盡,猛的站了起來:“你就不怕猜錯?!”
路以華目光冰冷的看著他:“我相信我的判斷!”
下一秒,鋼琴聲戛然而止。
那穿著黑西服,戴著貝雷帽彈鋼琴的男人轉過身來,從懷里彈出一支香煙,啪嗒一聲點上。
一口濃稠至極的煙霧從口中吐出,馬克西姆和雷昂納德對著男人微微鞠躬。
男人揮了揮手:“馬克西姆,去閣樓上,面壁三天!”
馬克西姆順從道:“是,先生!”
目睹著馬克西姆的離去,路以華將目光放在了眼前的男人身上。
男人走到路以華對面,翹著二郎腿坐了下來。
雷昂納德適當的將煙灰缸放到男人面前。
他大概四十歲出頭,嘴上留著W形胡,整個人看上去精干,強壯,且聰慧!
男人彈了彈煙灰,吐出一口煙霧:“重新認識一下,我叫伯蘭特。”
路以華平靜的看著他,開門見山道:“需要我做什么事?”
伯蘭特搖了搖頭,接過雷昂納德遞過來的威士忌,喝了一口。
“你需要經過我的考驗才行,剛才的第一題,你已經過關了。”
“信上說,我需要經過三次考驗,那剩下的兩道是什么?”
一說到這里,伯蘭特卻是有著驚訝的看向了雷昂納德。
雷昂納德微微點頭,目光卻一直停留在路以華身上。
伯蘭特微微一頓,隨即說道:“那還剩下兩次。”
他看了眼懷表繼續道:“你還有三十五分鐘的時間。”
路以華平靜的開口道:“先生,我已經9個小時沒有進食了,我很餓,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準備一些吃的。”
“可以。”說著,伯蘭特朝著雷昂納德一示意,雷昂納德便退了下去。
幾分鐘過后,一位女傭人和雷昂納德一起走了進來。
一份牛排,五塊白面包,一杯威士忌。
路以華也沒有顧忌什么,當即便風卷殘云般大吃大喝起來。
他不知道接下來的考驗是什么,但現在他非常餓,如果可以,他想盡可能也相對來說更好的狀態去應對。
畢竟,那關乎著他的妻女。
幾分鐘后,桌上多出了兩個空盤子,還有一個空掉的杯子。
伯蘭特看了一眼表:“你還有三十五分鐘時間。”
路以華平靜道:“開始吧。”
伯蘭特微微點頭:“接下來是,丟石子游戲。”
“游戲開始,我們每人手中都有三枚石子,每一輪,我們每人握著的石子數量可以是0-3之間的任何一個。”
“比如你握著2枚石子,我握著1枚石子,你猜我們石子加起來的總數是2,我猜是3,那么我獲勝,所以我可以丟掉一枚石子。”
“如果場上的石子總數是3,你猜3,我也猜3,那就是平局,誰也不丟,進行下一輪,但為了防止再次出現平局,我們不能再猜一個相同的數字,比如你猜3,我就只能猜別的數字。”
“明白了嗎?”伯蘭特一口氣將游戲規則說完,一旁的雷昂納德將6枚石子,分別分給兩個人每人3顆。
路以華點點頭:“懂了。”
伯蘭特笑了笑,將手藏在身后,片刻后伸出一只手來。
路以華也有樣學樣,將手藏在身后一會,然后伸出一只手來。
蘭伯特:“4!”
路以華微微瞇起眼睛,沉聲道:“3!”
他不知道蘭伯特手中有幾顆,但他手中卻是只有1顆。
片刻后,兩人同時翻轉手掌,當看到4顆珠子出現在眼前的時候,路以華心頭一顫,不可置信的看著蘭伯特。
只有3顆珠子,就出3顆珠子,加上路以華手中的一顆,正好4顆!
相比于路以華的不可置信,蘭伯特倒是沒有多少表情,他隨手抽出1顆珠子扔到煙灰缸里,出聲道:“繼續。”
片刻后,蘭伯特平穩的伸出一只手。
路以華眨眨眼睛,也伸出了一只手。
上一次是3,他猜到我可能會只是保守性的出1顆,這一次呢,會是幾?
蘭伯特手中只剩下2枚珠子,所以他能選的數字就是0,1,2。
路以華還有0-3,4個數字。
這是一場無聲的戰斗,心理的推敲。
誰先被對方洞悉內心,那么就將一敗涂地!
蘭伯特:“3!”
路以華舔舔嘴唇:“2!”
是的,他手中,依舊只有1顆珠子!
隨著手掌翻轉,路以華臉色一僵。
蘭伯特手中,靜靜的躺著2枚珠子。
蘭伯特面無表情的丟掉1枚珠子。
“繼續。”
蘭伯特已經將手伸了出來,準備結束這無聊的游戲,路以華卻還在思考。
蘭伯特手中還有1枚珠子,也就是說,他只能選1,0。
而自己手中還有3枚,4個數字。
所以說,只要猜中是1還是0就可以了!
而蘭伯特卻不一樣。
他要猜的,是0,1,2,3,總共4個數字!
那這次,會是1嗎?
路以華不敢賭。
他肯定知道我在想什么,而我只要知道他在想什么就……
不對!
他可能知道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么……
路以華伸出手掌:“3!”
蘭伯特平靜道:“2!”
隨著兩人手掌打開,路以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蘭伯特手中,1枚都沒有,而路以華手中,是3枚。
蘭伯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繼續。”
隨著兩人再一次的動作,路以華平靜道:“2!”
蘭伯特面無表情:“1!”
待到手掌打開,蘭伯特眉頭一皺。
路以華手中依舊是2枚,而蘭伯特手中,依舊是一枚都沒有。
至此,兩人手中都只剩下了最后一枚。
最后一輪開啟,兩人平靜的對視著。
誰也沒有先開口。
0或者1?
兩人都在瘋狂的猜想著對方的想法。
3個數字,0,1,2究竟會是哪一個?
幾分鐘過后,蘭伯特似乎確定了想法,平靜道:“0!”
路以華直視著他的眼睛,沉聲道:“1!”
隨著手掌的打開,路以華仿若癱瘓了一樣,有種劫后余生的后怕感。
蘭伯特點點頭:“第二次你通過了。”
他看了一眼懷表:“你還有十五分鐘時間,現在跟我去接受第三次考驗吧。”
路以華點點頭。
雷昂納德在前面帶路,蘭伯特走在中間,路以華在最后。
彎彎繞繞走了大概色3分鐘左右,三人來到了一個地下室。
而在雷昂納德打開地下室,路以華看清地下室的情況后,發瘋一樣的沖了進去!
暗黃的燈光照耀著地下室,艾薇兒和路欣被鎖鏈各自綁在一張椅子上,嘴中塞著毛巾。
似乎是看見路以華沖了進來,艾薇兒的表情非常激動,淚水更是不斷的下涌,劇烈的掙扎著。
路以華赤紅著雙眼,將兩人嘴中的毛巾去掉,僅僅的將妻子和孩子抱在懷里。
“沒事了,沒事了。”
“親愛的,快走!快走!”艾薇兒掙扎著大聲哭泣道。
“爸爸,爸爸我好怕好怕,嗚嗚嗚~”路欣埋頭在路以華的懷中痛哭流涕。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路以華轉過頭,瞪著通紅的雙眼:“要我做什么才能放了她們!”
蘭伯特看了一眼雷昂納德,雷昂納德立馬向前一步解釋道:“你還有11分鐘,先生。”
“看見她們身上的鎖了嗎?”
直到雷昂納德提醒,路以華這才看清,妻女兩人身上錯綜復雜,遍布全身的鎖鏈上連接著幾十把鎖。
“她們頭頂有著一塊70公斤的鐵塊,足以將一個成年人的頭顱砸得粉碎!”
“如果不想失去她們,那就盡全力開鎖,把她們救出來!”
“如果你失敗了,那你也失去了價值!懂了嗎,先生!”
“給,這是你的解鎖工具!”說著雷昂納德扔過來一根細小的鐵棒。
抬頭看了眼懸掛在妻女兩人頭頂的鐵塊,上面布滿了寒光閃閃的鐵刺,路以華咬緊了牙,面目猙獰得可怕!
飛快的拿起鐵棒,路以華顫抖著手,不斷的試探著鎖,可,怎么都打不開。
老天似乎和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自打他穿越而來,與偷有關的事情他從來都沒有去嘗試過。
長發12年的時間,以往再熟練的手藝,也被那碼頭搬卸的日日夜夜,都給磨滅了。
蘭伯特看了一眼懷表搖了搖頭,徑直走了出去,頭也沒回。
雷昂納德默默的看了一眼懷表,搖了搖頭。
十分鐘的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去了。
而他一把鎖都沒有打開。
雷昂納德看著面前口吐鮮血的威廉姆,眼神中罕見的閃過一抹不忍。
這個男人,在最后幾分鐘都沒有解開任何一把鎖,但他沒有放棄,他拼命的想去救妻子和女兒,可椅子是焊住的。
直到最后一分鐘,這個男人做了一個令雷昂納德都有些動容的舉動。
他張開雙臂,像一位英雄,緊緊的護住自妻子和女兒,用那寬厚的臂膀,擋在兩人頭上!
毫無疑問的,這個男人,是個真真正正的男人,一個勇于為妻子,為女兒,甘愿獻出生命的好丈夫,好爸爸。
可惜。
他不能心軟,否則,就是對整個剃刀黨的背叛!
踏過男人面前的地板,雷昂納德從懷中抽出槍,瞄準了那哭泣得一塌糊涂的女人和小孩。
一只染血的手,無力的抓住了他的腳踝。
雷昂納德驚愕的轉過身,看向那躺倒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的嘴唇不斷的蠕動著,雷昂納德讀出了這幾個單詞的意思。
放了她們……
他也想,可他不能背叛。
雷昂納德嘆了口氣,緩緩舉起手槍瞄準兩人。
砰——
砰——
兩聲清脆的槍響過后,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路以華瞪大著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雷昂納德,沒了呼吸。
兩行血淚順著路以華眼角留下,雷昂納德緩緩蹲下身,替路以華合上了眼睛。
“先生,希望你們在天堂能夠幸福。”
“好好睡一覺吧。”
望著這沉默的一家人,雷昂納德呢喃著走了出去。
“Game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