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6:原來愛,是一切,在失去你的時候,將一切失去。
- 一深夢一生
- 江木察
- 5374字
- 2020-01-19 22:45:38
藍祁夢再一次接到林言的電話,是一個星期六的晚上,林言說他就在藍祁夢她們的宿舍樓下,等她。那天夜里,夜風溫熱,月明星稀,楓樹下坐著的情侶熙熙攘攘,透過不明朗的夜燈,每個人的臉上都透著一絲微妙的曖昧,卿卿我我。籃球與籃球板總是不友好的擁抱,親吻,然后發出被撞擊的聲音,籃球場上球鞋與地面的摩擦,發出那一種悅耳的響動,總是會讓某些人咬牙切齒,偶爾發出的聲音,是高年級男生變聲后的粗獷,累使他們有了一種滿足感,對生活的充實。
藍祁夢與林言就站在操場的一角,月光下的樹影像一朵朵黑暗之花,緊緊的貼在他們身上,樹影隨著夜風的起伏,在地面上輕輕的晃動,夜很靜,月光很美,然而樹影下的人卻有點不安,氣氛有一點點苦澀的味道,他們就這樣靜靜的站著。
藍祁夢把手揣在衣兜里,腳尖輕輕的點著地面,目光緊緊的盯著那個錯開自己的影子。她與心中的那個人不停的戰斗,她絕不會先開口,這種情況下,誰先開口,誰就是處于弱勢的那個人,那么,在這段感情的最末端,誰就是最不愿意放手的那個人。既然是別人想要結束的這段感情,自然她就不會顯得那么的不舍,她正在向所有人證明,即使他們做不成情侶,依然可以做朋友,然而這做朋友的前提是,她已將心中的那個人放下,所以才會如此的坦坦蕩蕩。
但兩個曾經相愛的人,真真正正的能撕開那一層薄薄的薄膜,將彼此放在坦坦蕩蕩的那個位置,做得回朋友嗎?我想,應該不會,只有心有余念的人,才會借著那份關系,將那份喜歡尋得一個安全的地方,一切才會變得理所當然。
將那份若隱若現的關系,變得剪不斷,理還亂,若即若離,將那份忽冷忽熱變成另一種形式的關心,也變成了另一種大程度的傷害。而那份真正的喜歡被做成一條風箏線,握在另一個人的手中,在風中,隨著那個人的轉身,回頭,變成一個又一個無法填補的黑洞。
你……林言終于開口了,但隨著藍祁夢的抬頭,后面的那一個部分又被他收了回去,他微微的垂下頭。或者,他也在等藍祁夢開口,他也不想做那個最末端的人,可是,這時藍祁夢突然轉身,拉開步子往回走。
她的心,還沒有強大到可以原諒一個感情的背叛者。
看著他的臉,只要看一次,她知道,不管之前做過的多少努力,在那頃刻間,都將灰飛煙滅,不復存在,于是時間,又在那一刻鐘回到某個時間點,將一切重合,過去的種種,又歷歷在目。
她更怕多站一分鐘,眼淚就會奪眶而出,將自己出賣。將那一份委屈變成博得同情的一個廉恥擁抱。
你最近好嗎?林言終于開口了,向前邁出的腳步緊跟在藍祁夢的身后,伸出的手在月光的照耀下,投射在地面像一只魔鬼的手掌,像肌肉收縮一般,微微的發著抖。
藍祁夢無措的扭著頭,舔了舔嘴唇,故意抬起手捋了捋頭發,在那一瞬間,迅速將滾出的那顆淚水抹去,勉強的拉上嘴角,轉身,微笑著說:能好到哪兒去?我不是一直都一個樣子的嗎?
看著那個迅速的轉身,林言僵在半空的手迅速收回,一時間無處安放,假裝抬起又放下,看著那個微笑,假裝微笑又勉強。
高高筑起的城墻,在那隱隱的白月光之下,似乎將兩顆心高高的圍堵,在這站立難安的地球表面,那一束白月光終究是讓他們無法看清彼此的內心,以及那一張撒著淚花的臉。
好就好。林言像是自言自語那般聲音極其的弱。
藍祁夢無聲的笑了,似乎他就想知道她好不好,而這不是一種真正的關心,而是害怕自己的離開,會將這個僵硬的人變成一具喪尸,他不過就是內心愧疚,不想背上那個負心的罵名罷了。
謝謝!好與不好那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終于最后那一絲微笑都消失了,無論她怎么強迫自己,那種假模假式的笑容,她依然學不會。面對自己那顆無法強大的內心,她始終選擇曾經自己最熟悉的高傲冷漠。可是白月光下的那張臉,那微妙的表情,與被她深深壓制的那份喜歡,高傲冷漠里帶著的那一份故意而為之,讓人心疼。
這世上有一種人,為了能讓自己與這個世界匹配,變得裝模作樣,假模假式。而這世上有一種人,為了能與這個世界相抵抗,假裝百毒不侵,假裝有鋼筋水泥般堅硬的外殼,變得高傲冷漠,甚至有時會變得張牙舞爪,來回贈那些他所在乎,與所不在乎的人給他帶來的深深傷害。
聽到你過得好,我也會過得好一些。
那些熙熙攘攘的情侶在月光下勾肩搭背,手拉著手散步,他們的樣子變成風的手掌代替著林言在藍祁夢的臉上左右的扇著耳光。藍祁夢半握的拳頭此時握得緊緊的,抓著衣角的兩邊。
那是不是我過得不好,你也就會真的過得不好。藍祁夢在心中這樣撕裂的問著,目光盯著林言那張看上去愧疚的臉,面對這張臉,她竟不知道該說什么,甚至那份恥辱的感情在踢著她的內臟,心,翻絞著疼,過去變成一把利刃,正抵在她的喉嚨,那雙有力的大手,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過得好……藍祁夢低頭冷笑,那是一種斷腸的絕望,是一種無法言語的落寞,更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無奈,就像內心被蹂躪,搗碎,想要拼命的發出求救,但不管怎么叫,那種無聲的聲音永遠只有自己聽得見,在心中不停的盤旋,敲打。
我過得并不好。藍祁夢打斷林言的話,干凈利落的說出這幾個字,目光犀利,言語冷漠,緊接著說:那是因為自己沒用,懦弱,才會被別人踩在腳底,任憑踐踏。我只是恨自己不夠強大,無法強大到可以原諒所有的背叛與欺騙,才將自己置于這般境地,像被主人嫌棄而丟棄的小貓,在自己的角落里自生自滅。站在十字路口,找不到那條才是出口,還心存一絲念想,念念不忘的等待別人來救贖,可是每當我回頭,那些回響都是一把一把磨得锃亮的尖刀,將刀尖對準我呢。你知道嗎?林言,那些寒光在黑暗之中,我依然還是那么的想靠近,哪怕到最后會遍體鱗傷,可是當我看見持刀者的那個微笑,我還是會義無反顧走到他身邊,當我看見一絲希望的時候,他都會微笑著轉身離開,我只能看見自己一雙血淋淋的雙手,還有傷痕累累的一具身體。如果是這樣,你覺得我過得還好嗎?是不是比你預期的要糟糕一點。藍祁夢笑,那種笑在月光之下讓人不寒而栗,沒有一絲溫暖,真的像看見了那一個血淋淋的身體,就躺在自己的眼前,那種無奈,不言而喻。
阿夢,我……林言舔著嘴唇。
哈哈,我說的好嗎?最近看小說,自己都有點魔怔了,你看,你也相信了,就問一句,我說的好不好。藍祁夢將雙手合在胸前,掌心輕輕的拍著,歪著腦袋,笑容掛在了臉上,與剛才嚴肅認真的那個判若兩人。
你說像我這種沒心沒肺,還薄情寡義的人,能過得不好嗎?這世上還有誰能夠傷得了我這顆喝水就可以洗干凈的心臟,任何人與事在我這里都過不了一晚,不然,我怎么能承受得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語,還依然好好的。藍祁夢說完,林言附和著點點頭,臉上也拉起了一絲僵硬的笑容,緊張的氣氛也變得緩和起來。
人總是這樣,喜歡從大部分的事實中挑一部分自己值得相信的,愿意相信的,將它歸為事實,堅信不疑。人總是口是心非,將真實掩蓋在謊言的背后,好聽的話說給別人聽,難受的故事自己扛。
都高二了,你就少看點小說書,多復習復習功課。林言說。藍祁夢低頭,淺笑。那雙彎彎的月牙眼在昏暗的路燈下,晶瑩剔透。
你叫我下來,有什么事嗎?如果沒有,我回宿舍了。藍祁夢抬頭微笑,將雙手背在身后,拇指不停的摳著指甲,滲出絲絲的血跡,慢慢的,滴在另一只手的手掌心,黏黏的,發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在白月光之下顯得格外的耀眼,像手掌中捧著一朵紅色的妖艷花朵,正拼命的綻放。
沒事兒,我就想看看你,很久不見,就是有點想你。聽到想你的時候,藍祁夢停下手中的動作,整個身體都變得有些僵硬,心臟卻不停的翻滾,像熱浪那般。血卻順著指甲蓋慢慢的流到手掌心,開出的那一朵妖艷花朵,正卑微的將花瓣變大。
是嗎?我也挺想你的,特想你,特別特別的想,一定比你想我還想你。怎么,你平時都感覺不到嗎?你想我的時候,我可感覺到了。藍祁夢嬉笑著說,像開玩笑那般,將聲音變得輕快自如,平時,一般她這樣說話的時候,大家都認為她在開玩笑,那個時候,她確實是在開玩笑,但此時,她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認真。
雖然林言想沒想她她不知道,但是,她能深深的感覺得到,他不開心的時候,她也會變得不開心,他生病的時候,她也會像連體嬰兒那樣,感覺到身體難受。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她對他竟然有了這種心靈感應。
這時,林言低著頭,面對眼前這張邪惡的笑臉,他淡淡的表情變得有些無措,他感覺自己了解這個人,卻又感覺一點都不了解她,究竟她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都不知道。他害怕自己會錯意,將自己跳進那個熱烈的火坑,或是將她濃烈的愛擊敗。他害怕失去,卻又不敢伸手擁抱。他無法放下,所以才會若隱若現,忽冷忽熱。他害怕他將永遠失去她,才會在風吹草動之際,舉起高高的旗幟,將她捆綁在自己的身邊,自私的將她的愛情占為己有,而又無法給予回報,折磨著自己,也折磨著最愛自己的那個人。
在藍祁夢看來,他不過就是不想承擔起那份喜歡罷了,他一臉愧疚的站在她的面前,是要博得她的原諒,還是要向她炫耀著自己的大度。
其實就連林言自己或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種心態,是念念不忘這個人,還是內心充滿愧疚,僅僅是想要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這個讓他感覺到疲憊的人,與牽腸掛肚的人,在離開她的那些日子里,自己像重獲自由那般過得輕松愉快,可是她的任何風吹草動,任何蛛絲馬跡,他都了如指掌,在必要時刻,會選擇站在光天化日之下,讓她的視線在自己的身上無處安放。
占著別人對他的喜歡,將那份疼痛在別人的世界里肆意而為之,這究竟是一份牽腸掛肚的喜歡,還是僅僅是因為一份自私的心,霸道的占據著所有,會為他帶來成就感。
一份傾其所有的愛,成了他在別人眼中炫耀的資本,這究竟是愛,還是自私。
林言,你看,我們是多么的不一樣。藍祁夢冷冷的說著,冷冷的笑著。
有什么不一樣?林言抬頭,望著藍祁夢的眼睛,有些閃爍。
什么都不一樣。
藍祁夢微弱的聲音,將氣氛再一次凝固。
夜晚的風透著一絲絲涼氣,昏暗的燈光下,終究是無法看清彼此的臉。光斑里的衣角被吹得顫顫巍巍,陰森森的白月光毫無忌憚的揮灑在每個角落里,深藍色的夜空上星星點點,散發著一種莫名的失落感。在孤獨面前,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那一前一后的身影,向某種被固定的物體,落寞感將其捆綁,憂傷帶著黑暗的顏色,涂抹在全身,將那份孤獨映射在地面。原來,愛一個人,會將自己變得孤獨。日月山川,星辰暗河,現在未來,都將失去一份抹茶的綠色,在蔚藍的天空下,變得枯萎。
原來愛,是一切,在失去你的時候,將一切失去。
我們就不能好好講話嗎?你總是這樣,陰陽怪氣的。林言說,藍祁夢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像是自嘲,又像是嘲笑林言,她已經分辨不清楚這段感情到底誰才是受害者,誰才是需要裹著透明膠帶努力克制傷痛的人,是誰把誰推在懸崖上不理不睬,誰自私的把心臟縮小得看不見的位置,肆意的鞭策別人。
曾經被你喜歡的每一天都被我喜歡著,被你思念的每一天亦是同樣的思念你,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連風吹過的時候,都在想念你,那時候你一定知道,陽光溫熱過的每一寸肌膚,就如我想你的溫度,而現在,愛你,明明那么明顯,是你,是你假裝的不在意,為什么要用你心存的愧疚,來質問我的勇氣,到底,是誰先將影子傾斜到誰看不見的地方,低著頭,無視。是誰先將依賴的肩膀撤開,當一個人在黑暗中掙扎的時候,是誰非要做她的影子,做她的引路燈,而如今,又是誰放棄誰,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將另一個人拋棄,此刻,又要用一種質問的語氣,來打破那一份靠自己無限努力掙來的平靜。
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拒絕你的任何要求,除了我愛你。
最怕連喜歡都變成了不知所措,最怕把喜歡變成一種傷害的理由,最后變成不喜歡所有,也不喜歡自己,包括你在內。
對,我為什么要活成這般?連生活都放棄了我,我討厭自己講話都變得陰陽怪氣,沒有半點耐心,也沒有半點性子,活得還不如一潭死水,生活沒有所謂的盼頭,也沒有自己所喜歡的東西,我真的讓自己身心疲憊。林言,我就是這樣的,不要用你的標準評判來要求我,我們,早就已經沒有了那種必要。藍祁夢看著那雙懶洋洋的眼睛,看不清楚那種微妙的表情里到底是何種情緒。夜,太黑,故事太長,無法將那長久的時間變成一秒鐘的宣泄。也無法將一個情感的背叛者,在短時間內,解剖他的心,將其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藍祁夢也不想,她害怕那種狼狽不堪,會將她傷得徹徹底底,她寧愿不清不楚,在不知緣由的情況下,被通知分手,也坦然接受,成全他。
傷痛自己背。
你不要總是這樣,你這樣,我會很內疚。林言的聲音變得有些輕飄。
藍祁夢扯著衣角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緊咬牙關,她曾經,為了這一份溫暖,跋山涉水,跌跌撞撞才掉進他的懷抱里,如今繁花落盡,煙火于眼轉瞬即逝,她依舊,站于這群峰之巔,任憑日曬雨淋,聽得流言蜚語,受盡情義折磨。而他,對于她來說,只心存一份內疚,還表現得如此的赤裸裸。被寒了的心,像被車門擠壓,心跳越來越弱,在嘈雜煩鬧的中央口,就快要窒息了那般。疼,在春暖花開之后,用那所謂的善意,在夾縫里不停的翻攪。
內疚,有什么可內疚的,你不欠我什么,你也沒必要這樣子,無論將來我是什么樣子,都與你無關。對我這樣你就變得內疚,那么其他人呢,你是不是一輩子都要活在內疚當中。林言,給將來的我們留一點面子吧,我們是什么樣的人,都別再那么的在意,既然你都不要我了,就收起你廉價的關心,我最討厭一顆四分五裂的心。
放過現在的我,也放過將來的我。
轉身之后的藍祁夢,眼淚奪眶而出,假裝挺拔的身體,在陰森的白月光之下,連正確走路都變得不會了,歪歪斜斜。林言僵在半空的手,順著她歪斜的身體僵硬的移動,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傷心或是不舍,難過或是痛苦,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