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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似曾相識

逃開,避世,假若那夢是真的,那么,他只讓她唾棄。

伊璃,只做她自己。

做那避世的清蓮,出淤泥而不染。

帳房內,燃著薰香,先生的鼻梁上架著老花鏡,手撥弄的算盤,一絲不茍的邊打著算盤邊記錄著。

伊璃停步在門前,輕咳了一聲,他卻無視,只專注于手中的活計。

“先生,請停一下。”

帳房取了花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絕少來這前院,他不認識她也極正常。

“你是……”帳房果真不識她。

“我是凌伊璃。”她連名帶姓的道出自己的名字,他總該知道她是誰了吧。

“你是小姐?”

不賴,知道她是誰就好。

“娘讓我來看一下香間坊的帳務。”她凌厲的望著這帶著老花鏡的帳房先生。

眼神犀利,直望得他低了頭。

“小姐,這帳目都是要經過嬤嬤同意了才可以過目的。”

“嬤嬤?難道我娘要看也要經過她的批準嗎?”她氣定神閑的望著桌子上那一疊帳薄。

“這……”

“這什么?這香間坊的主人是凌晚香,可不是什么嬤嬤。”氣不打一處來,他連誰是正主都分不清嘛。

也怪,十多年了,娘從來未過問過這香間坊的生意和帳目,突然間,她憑空冒出來要查帳,他不習慣嗎?

主子查帳,天經地義。

不理會他,“雪落,搬一把椅子來給我。”

安然坐下,那先生似乎惴惴不安的立在那,腿有些抖。

難道有貓膩。

素手隨意抓來一本帳,打開,放眼望去,一片空白。

“哎喲,小姐啊,你怎么來了?”嬤嬤甩著手中的絹子,一步三搖的走進來,滿屋子的禪香剎時被她的濃濃的脂粉香而取代。

“怎么?我不能來嗎?”

“小姐隨時可以來啊,可是總要先同嬤嬤打個招呼才好。你瞧,這屋子臟的不成樣子,總要收拾好了,才讓小姐過來。”

收拾好,不知是收拾這屋子,還是收拾桌子上的那些帳目。

“嬤嬤還是去打發一下那太守府的媒人吧,這里交給伊璃就好了。”

“瞧著小姐說的哪里的話,那太守府的媒人早就讓嬤嬤我哄了去了,這兩天都沒過來了。”

是啊,她也早聽說了,只是卻不是她給哄出去的,是人家自動不來的。

至于為什么,她懶怠過問,不來最好,她落得清靜。

“你下去吧,本姑娘今天一定要看這帳。”

嬤嬤扶了扶桌角,一臉的菊花笑,“小姐看就看吧,可別耽誤了正事,這外面有人找呢。”

有人找她?難不成那媒婆又來了?除了她恐怕再無旁人了吧。

“回了。不見。”

“早先就知道小姐的意思,所以我也這樣回了的。只是……”

“只是什么?”見嬤嬤吞吞吐吐的樣子令人起疑,又在搞什么花樣。

“那人說是來送還小姐的一套衣衫的。”

衣衫?什么衣衫?

搜索枯腸,終于想起,她第一次去竹屋的那一回,雪白罩衫濕了滿身,只好換了竹屋里的白裙。

離開時,她竟忘記了拿走她的罩衫。

伊璃的衣衫在衣角通通都繡了個‘璃’字,所以識得她的衣衫實在是不難。

“人在哪里?”她努力的壓抑心底的怨氣,該來的終于來了。

卻不知子淳的用意何在。

“在前廳。”

“帶路。”這帳房只好明天再來查了,就算他們勻了空改了帳目也沒關系,假的總是假的,總會讓她找到破綻的。

隨著嬤嬤來到前廳,廳里冷冷清清的沒什么人,太早了,姑娘們還沒起床呢。

正中的紫檀木桌前,背對著她,一個黑衣的男子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正坐在那太師椅上,腰上一把劍入在鞘里,依稀感覺到那劍濃濃的寒意。

黑衣?

子淳一向白衫,莫非是他,那個口口聲聲叫她‘雪兒’的那個人……

揮手遣了眾人退下,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輕走幾步,突然間很怕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遲疑著站住,正望得到他優美的側面輪廓,剪影細碎,指如白玉。

他優雅的舉了碧瓷茶杯,慢慢的轉過身來……

伊璃驚住,那面容似曾相識,卻又說不出他是誰?

是誰?

是誰?

是誰?

默問三遍,依舊難想起曾經在哪里見過,卻絕不是在那瀑布的甬道中,那一次的黑暗中,她只記得他身上與子淳一樣有著相同的沉香味道,只是他身上更多了一份寒意,而子淳,卻總是給人一種溫熱的氣息。

“你是誰?”她脫口而出。

他抬眼望她,眸光里似好奇似不屑,指了指對面的扶椅,淡淡道:“坐。”

依言坐下,卻是按耐著不悅,這里她才是主人。

切入正題,不在客套:“衣服還我。”

她一路急著趕來。說完,四下一望,才發現,他只是一個人來。

衣服呢?桌上,他身上,均不見影兒。

他什么意思?

他傾了傾身子,恍惚一笑,仿若微風輕至,梨花綻放,“我沒帶。”

伊璃面上一寒,朱唇微抿,隨即淡開,“那,公子請回吧。”

他輕飲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道:“好茶,想不到鳳城聞名的香間坊也有這上等的碧羅春啊。”

這話是揶揄嗎?

似乎在暗笑她是香間坊的人。

那又如何。

拂袖起身,“這香間坊的姑娘,公子可隨意挑,伊璃我先行告辭了。”

兩步,她的一腳還沒有落地,他的炸彈又已落下:“昨夜的夢,很美吧”。

伊璃渾身一振,她的事,他如何知道的這么清楚。

禁不住停下了步子,站在他身后,心里怒極,不知是對子淳,還是對眼前的黑衣人。

“你想怎么樣?”

他拿起茶壺,不疾不緩的又倒了半杯茶,一飲而盡,“我想這香間坊,小姐應該是呆不長久了,否則會夜夜入夢。”

“什么?”那夢,給她屈辱與不甘。

“小姐不信嗎?”

……

“小姐,還是請坐吧,不然你的丫頭還以為我欺負了你。”

伊璃聽言,瞧了瞧門外,雪落正站在一盆蛇目菊花旁,焦急的翹首而望著她的方向。

再次坐下,卻似那椅子上生了釘子般,令人坐立不安。

他對望著她,眼眸里多了玩味,“這樣才乖。”

“你們是同伙。”她下著結論,卻連自己都感覺遷強,直覺他與子淳不是一路的人,卻奇怪他們竟然出現在相同的地方。

“隨你怎么想。”他痞痞的笑。

“你要怎樣?”她倒要看他如何把她吃得死死的。

她不怕,大不了學娘一樣,一輩子不嫁便是。

“嫁給我。”他突然語氣真真的說道。

想也不想,她回道:“不嫁。”

他象是早知道她的答案般并不驚異于她的反應,“除了我,你以為還會有人要你嗎?”

“不嫁。”她更堅決,她絕不受人牽制。

“又不是讓你做妾,這樣也不嫁嗎?”他的臉突然放大的一下子到了她的眼前。

妾?

這一個妾字,似乎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不嫁。”她氣極了。

“嫁了,帶你游走天涯,去雪山采雪蓮,去大漠看海市蜃樓里的綠洲,去大理看百夷人的風情,這些,你不想嗎?”他重又在她面前縮小了他的臉,退去坐回在椅子上。

怎么?

他把她了解的似乎是太透徹了,這些心里的秘密和向往他怎么都知道呢。

可是,這與嫁給他有什么關系呢。

“不嫁,我一樣可以去。”

“再問你一次,嫁不嫁?”他已沒了耐心,口氣里都是不耐。

“不嫁。”她生平最恨別人的威脅了。

“砰”的一聲,茶杯摔在地上,他起身甩袖而去,走到門口,身形滯了一滯,“你的夢魘將會繼續。”

伊璃望著那背影,狠狠的咬著唇,夢不會繼續,她總有自己的辦法。

突然有一聲驚叫響在大門口,那聲音熟悉的很……

飛身而至門外,心急如焚。

娘,她怎么了?

伊璃還是第一次聽見娘的驚叫。

那院墻下,娘靜靜地立在梧桐樹下,額頭上的汗細密如珠,一臉的茫然,嚇壞了伊璃。

“娘,咋了?”

凌晚香只揮袖一指門外,呆呆的再無言語。

“之荷,誰讓娘來前院的。”記憶里娘從來不出暖香閣的。

望著她的凌厲眼神,之荷低下了頭,“是夫人自己要來的。”

“無緣無故,娘來前院做什么?”能讓娘出了暖香閣,一定是有什么大事了。

“真的是夫人自己要來的。”

“胡說,娘從來不來這里的。”

之荷望著她,有些囁嚅著說道:“早先來找琉雪借個繡花樣子,遠遠見了那找你的黑衣人,只覺與夫人早上畫的那個畫中人有些相似,所以……”

“所以你就對娘說,有個象畫中人的黑衣人來了?是嗎?”怪不得初見他時,伊璃只覺那人似曾相識,原來是象娘畫中的那個人啊。

“嗯。”

之荷的回答論證了她的猜測。

象她爹嗎?她還真是后知后覺,只一直惦記著要回她的衣衫了,竟未想到原來他是象她爹。

象而已,哪有那么巧,現在仔細想來,也只有三分的象了。

可是娘卻在意了。

“娘,回去吧。”

“璃兒,他是誰?”

終于見娘回過了恍惚神離,“一個客人罷了。”

有些后悔,剛剛怎么沒有問了他的身份,或許真的與爹有什么瓜葛呢。

想起他的霸道,有些氣憤,就當他是一個流連花間的蝴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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