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上京的幾家小姐都是一同前往江南的，但奈何其余小姐們皆沒出過遠門，又是舟車勞頓，身體自然吃不消，一路休息就耽擱不少時辰。

溫初和郭語暉沒那般嬌弱，為了縮短時間，便脫離大隊伍提前趕往江南。

到了余城，溫初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她眉間漸漸凝重起來。

江南鮮有清冷的大街，往日這個時辰，大街上應該到處充斥著販賣聲，而如今的城內，卻是一片蕭條。

余城太守早已派人等候在此。

“我家大人正陪同齊王殿下在堤壩前方，特派屬下前來，余城不比上京，眼下又遇澇災，兩位小姐只得委身屈居于太守府。”

灰衣侍衛雙手抱拳，對著停在面前的馬車語氣不善。

一個時辰前他還在余城太守身前，褚博衍接到圣旨后便急趕來余城，太守還沒來得及同他說上幾句話，便帶著他去看了塌陷處。

齊王殿下親自監工，自然沒有人耍花招，效率也大大提高，眼看著要竣工，他被派來接應溫初一行人，因而心里窩著一股火。

早就聽聞上京的閨閣小姐自發前來賑災，他心生不屑，不就是因著齊王在這里，她們想博得芳名，以便入齊王殿下的眼。

賑災是何等事，這些平素里嬌貴的小姐如何做的來，不讓他們分神供著幾位大小姐已是燒高香了。

余城太守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因而吩咐他們直接將小姐們帶回太守府，接手賑災銀兩后便讓府里的人好生伺候著她們，待她們覺得苦了，便就回去了。

雙燕從馬車上下來，打量了一番灰衣侍衛，脆生生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方園。”

正說話間，一位衣衫襤褸的老婦看見不遠處停在那里的豪華馬車，左手拿著一個破碗，右手牽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童，一瘸一拐的走來，還未走進馬車，就被隨行的兵衛攔下。

“大膽刁民，不得靠近！”

老婦不防，被推到在地上，手中的破碗摔了出去，碎成七八片。

小童見狀，有氣無力地哭了起來：“奶奶……奶奶……”

方園平日里最看不慣這些欺詐老百姓的官兵，雙手緊握，又想起太守對他的囑咐，只得恨恨的瞪著。

“別吵了！”兵衛架起老婦就要往外扔。

這下方園忍不住了，想著便是得罪了上京來的小姐，也不能任由她們這般對待難民！

“住手！”

他還沒有行動，就聽到馬車里傳出一陣急促的命令聲，聲音即便悅耳，但也能聽出帶了些許怒意。

方園抬頭，便看見車簾被掀開，溫初不施粉黛的臉上，眉頭皺起來。

她二話沒說，從馬車上跳下來，再次對著兵衛喊道：“放開他們！”

方園早就聽聞上京的小姐生的美麗，卻沒想到，竟同那些畫中的仙子一樣。

隨后，馬車里又跳下一名紅衣女子，風風火火的跑到老婦那里，將她接過手，順道踢了那兵衛一腳。

雙燕向方園介紹道：“這位是我家小姐，上京溫丞相之女。那位是武安侯之女，郭小姐。”

方園沒想到這般身份的小姐也來了，再次卑躬抱拳：“方園見過二位小姐。”

溫初點點頭，嗯了一聲。

此刻她的心思全在那位老婦身上，見郭語暉將她扶了過來，她急忙問道：“奶奶可是有傷到哪里？”

老婦搖搖頭，嘆了口氣：“只是那碗……”

順著她的視線，溫初看向了地上殘破的碎片。

老婦繼續道：“老嫗家住堤壩旁，洪水將我家沖破，兒子兒媳也葬身水中，家中現如今就剩我們祖孫二人。我便帶著孫子到處討飯，可我年老體衰，搶不到過他們，每每到我，那粥便沒了。

餓著我不打緊，可我這孫子還年幼，日日吃不上飯……因而我見這馬車豪華，便想著從貴人這討口飯，沒成想，這下連討飯的生計都沒了。”

老婦說到最后，眼淚順著眼角的溝壑流下來。

郭語暉聽罷眼眶也紅了，此番出來她沒帶丫環，因而便喚了雙燕去馬車上將溫初做的點心拿下來。

郭語暉將點心遞給小童：“快吃吧。”

老婦見狀，就要跪下感謝，被溫初一把拉住：“奶奶不必如此，我們此行便是來賑災的，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老婦抹了抹眼淚：“好人啊，好人啊！”

小童看著散發香氣的點心，吞了口口水，但還是忍住沒伸手，他抬頭看了一眼老婦，老婦點頭同意后，他才伸出灰黑的手接過點心。

末了還不忘說聲“謝謝姐姐。”

小童咬了一口點心，怯生生的問郭語暉：“姐姐，我可以將點心帶回去，給小花吃嗎？她也餓了好久。”

郭語暉點點頭：“自然可以，這些都是你的，你想給誰便給誰。”

溫初疑惑：“奶奶，向您這般許久沒填飽肚子的，還有幾人？”

老婦嘆了口氣：“多的是啊，前段日子，住在我們廟的老王頭便餓死了，死了也沒個收尸的，還是幾個人看不下去，將他埋了。”

溫初這才轉身看向方園，問道：“不是已經開始施粥了，為何還有這般人吃不上飯？”

方園原本以為這些上京來的大小姐就是走個過場的，看見難民肯定躲的遠遠的，沒想到……

他不免為自己方才的態度愧疚，見溫初問話，他急忙道：“回溫小姐，這粥的確是早已開始施了，按理說不應有這般多難民。但前段時間，堤壩又塌了一次，難民增多。再加上近幾日齊王日夜監工修繕堤壩，我等都在前方，確實不知現在的情況。”

“此地距施粥的難民營有多遠？”

“馬車要半個時辰。”

溫初看著郭語暉道：“我們現在去難民營，正巧能趕上施粥的時辰，先去看看什么狀況。”

郭語暉點點頭：“好。”

二人原本想帶著老婦一起坐著馬車前去難民營，奈何她怎都不愿，直呼不可。見老婦態度強硬，便也作罷。

一路上，在詢問了方園后，溫初將余城的大體情況了解了一番。